醉山 发表于 2009-5-25 08:15:36

散文《童年的记忆》

童年的记忆



       我的出生地锡林郭勒盟锡林浩特,每年有多半的时间是刮风,风带着沙子打在脸上火辣辣地疼。我记忆最深刻的,是那里冬天的风雪天气,刮着白毛风嗷嗷响,漫天都是白色,这种恶劣天气,牧区的草原上就会冻死很多牛羊。动画片《草原英雄小姐妹》里的龙梅、玉荣在暴风雪中为保护公社的羊群和风雪搏斗被冻伤的故事,现在想起来依然是那么感人。

       我刚上小学的时候,学校是简陋的泥草房,教室没有桌椅,都是自己从家里带小板凳,课桌是一块板两边垫着砖。冬天来临,教室四处漏风,窗户有几块玻璃碎了,外面刮风下雪一点也不客气地钻进教室里,靠窗户的同学身上落一层清雪,冰冷的寒风把手和脸冻的发木。那时候备战备荒闹革命,到处都是防空洞,我家炕下面就是地洞,防空警报一响,全家人就躲进地洞里。我们学校也不例外,我们班级就有地洞,而且在我脚下,我经常逃学,就是从脚下地洞钻进去的,洞里面四通八达,从学校的地洞就可以进入防空洞,防空洞很大上面是砖砌成半圆,下面是水泥地,能排列6辆卡车。洞里黑得伸手不见五指,点上油毡纸拿在手里,靠油毡纸点燃的那点亮光很难辨别方向,完全凭着记忆在防空洞里自由出入,只要油毡纸火焰被风吹得呼呼地响,一定是到了洞口了。顺着防空洞可以到工厂也可以回家。老师经常找家长,我经常挨揍,后来不用老师找家长,家里人就知道我是不是又钻地洞了,因为在地洞里呆时间长了,点燃的油毡纸把脸熏得黑乎乎的,邋里邋遢,满身都散发着油烟味儿。回到家免不了挨揍或者罚站。

       那个年代学张铁生交白卷,学黄帅写大字报,整天不上课,学校一片混乱。到处贴着形形色色的大字报。我不会写就让我父亲代笔,我再写抄下来,内容就是老师经常告家长我经常挨揍的事儿,对我们这些懵懂的孩子来说,受到这样的精神洗礼,感觉就是好玩。隐约地记得,我天天在外面玩,像个野孩子,不按时回家吃饭,经常胃疼、头晕,一饿了就吐酸水,脸色蜡黄,骨瘦如柴。那时家里孩子多,父母照顾不过来,胃疼得厉害了,母亲就用一粒去痛片放在酒盅里,到满酒点着,待药片融化后,趁热喝下去,又苦又涩,进入胃里就舒服多了,头疼的时候也是用酒揉搓头部,这样的土方法减轻了不少疼痛。

       我天生就喜欢画画,家里的墙上,外面的墙上到处都是我的大作。甚至家里的户口本也无一幸免,画的是军官,大刀、枪。因为户口上被我画得乱七八糟的,家里人曾受到户籍警严厉的批评。童年时的眼中世界,所感受到的那种种奇异的事物,譬如铺天盖地的大雪、天空中出现的彩霞、波光荡漾的河水、开满了黄花的大草原、闲置下来的旧厂房、秋日雨后出现的像繁星一样多的蘑菇、在冰上旋转的冰嘎,那达慕大会奔驰的骏马等等,在充满幻想的少年心灵里,都会引起莫名的向往和憧憬。

       我父母的老家在莫力达瓦达斡尔族自治旗,离家20年了,我母亲想家,经常哭。父亲没有办法,就调到黑龙江省大兴安岭地区,了却我母亲多年的夙愿,大兴安岭离莫旗不远。那时候莫旗隶属黑龙江大兴安岭地区,后来又归回内蒙古自治区呼伦贝尔盟了。

       从广阔无垠的大草原来到大兴安岭,眼前的世界变了,到处都是林海松涛,浩浩荡荡,莽莽苍苍,冬天则是白雪飘飘,一派银装素裹,满目琼瑶。

       家搬到大兴安岭后,我父亲单位没有房子,借住在我叫王叔、王婶家里。他们家是三间板夹泥的草房,我家住在西边,房前是广阔的菜园。后来知道王叔家是菜农,他们是那么的善良、隐忍、宽厚,爱意总是那么不经意地写在他们的脸上,让人觉得生活里到处是融融暖意。短暂的夏季来临的时候,他们会在菜园子种上了各种蔬菜和花草,有的是让人吃的东西,如黄瓜、茄子、倭瓜、豆角、苞米等;有的则纯粹是供人观赏的,如矢车菊、爬山虎、大烟花等等。当然,也有半是观赏半是入口的植物,如向日葵。一到昼长夜短的夏天,这形形色色的植物就几近疯狂地生长着,它们似乎知道属于它们的日子是屈指可数的。我经常看见的一种情形就是,当某一种植物还在旺盛的生命期的时候,秋霜去不期而至,所有的植物在一夜之间就憔悴了,这种大自然的风云变幻所带来的植物的被迫调零令人痛心和震撼。

       王叔家有个女孩儿和我同岁,生日比我小,她叫我哥哥,我们俩一起上学放学。离家不远的地方有一条小河,经常和邻居家的小孩儿一起到河边玩耍嬉闹。下河围成圈子用筛子捞鱼,大家叽叽喳喳地向前行,每次捞到鱼她的眼睛变得鲜亮起来,随之发出清脆的笑声,玩的是乐此不疲,忘乎所以。欢声笑语填满了整个小河。小时候那种无忧无虑生活,现在想起来依然回味无穷。我从锡盟带来一小木箱画本,我经常借给她看,经常讲在锡盟发生的故事。喜欢看我画画,她总是用崇拜的目光看着我,外面的世界对她来说充满了神秘感。她也是我的模特,每次画她的时候,非常认真地打扮自己,喜欢梳一条又黑又长的辫子,就像《红灯记》里的铁梅。她的眼睛如秋水一样,清澈纯净,没有一丝杂质,柔美的像月光一样欢乐。她把我画的画贴在墙上,那些画在她的心里是温暖的,又是奇妙地神圣。突如其来的灾难降临在她的身上,那天放学了,我没有和她一起走,她自己随着放学的同学像小鸟儿一样,蹦蹦跳跳快乐地走在回家的路上,明媚的阳光依然温暖地照在她的身上,她丝毫没有察觉到灾难就隐藏在她幸福快乐的背后。学校不远的地方新挖一条很深很长的沟,我们放学都要路过这里,沟不是很宽,我们都可以可以蹦过去。这次她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没有蹦过去,掉在在沟里,把腿摔破了,同学把她拽了上来。我们那个时候的孩子都很皮实,不像现在的孩子娇生惯养,手破点皮家长是呼天抹泪的。我们习惯了,摔坏了卡破了经常的事。她回家跟王叔、王婶说自己腿摔破了。王婶说,没事儿抹点紫药水,腿疼我给你揉一揉,拽一拽就好了。上学的路上她感觉腿还是有点疼,还是坚持上了几天学。一天放学的路上,她对我说,哥,我腿好疼。我说,坐下歇一会儿在走。她说,哥,我的腿像针扎一样钻心地疼,就在大腿根那。我搀扶你慢慢走,我说着慢慢地小心翼翼把她扶到家。王叔写了一张请假条,让我交给老师。半个月过去了,她的腿没有见好。王叔和王婶着急了,送到了医院。一个不幸的消息传来,由于耽误了治疗股骨头坏死了,需要转院到哈尔滨治疗。王叔家是菜农,就靠菜园子里种的菜换点钱,家里根本没有积蓄。只好在本地医院治疗。我那个时候对贫穷没有什么概念,自从她得病没有钱治疗,还有王叔王婶的眼睛里,透出沉重的悲伤和无奈。我对人生有了最初的认识,完全是从一个活泼可爱花季般的小女孩的不幸中,感悟来的,看到了人是多么的脆弱。我清楚地记得,那天她出院,是两个胳膊柱着拐杖回来的,她那忧郁的目光,在我心中生出缕缕苍凉,像那茫茫的暮霭一样在心间蔓延。

       最让她难以接受的是,永远不能在上学了。看着左邻右舍的孩子走出各自的家门,快快乐乐地奔向学校,她凝望着瞬间就变的空空荡荡的街道,她饱受着心灵和肉体的折磨。我那时候不懂怎样去安慰她,她的心情是可想而知。我每天放学都会远远地看见她,架着双拐伫立在家的大门口,等着我回来。她的眼睛里丝毫没有一点委屈,一点抱怨。她总是微笑地对我说:哥回来了,快给我讲讲学校发生的事。她对生活和学习的渴望,还有无奈的思绪,深藏在她的心灵深处。

       过去很多年了,她那孤独的身影总会浮现在我心灵的河岸,带着一种隐痛,一种久远的情感,在我心魂中飘然而出。

张立宇 发表于 2009-5-25 09:59:11

有趣的孩提时代值得回忆,好文章。

黄景春 发表于 2009-5-25 12:49:09

冰山雪莲 发表于 2009-5-25 13:10:35

好文章

醉山 发表于 2009-5-25 15:30:1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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醉山 发表于 2009-5-25 15:30:4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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醉山 发表于 2009-5-25 15:39:3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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汝南 发表于 2009-5-25 16:16:25

森豪正室 发表于 2009-5-25 19:08:38

醉山 发表于 2009-5-25 20:50:1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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