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伯----------
刘 伯饶雪阳
刘伯与我是忘年之交--------真的,是忘年之交!
我那年才十三岁,刘伯五十多岁了。
说起来真巧遇,刘伯小女儿的对象住在我家隔幢楼。某日,刘伯随女儿窜门之后,刚出来遇着我母亲。原来,刘小姐与我母亲是同事,寒暄几句,顺便上门坐坐。刚入门,刘伯一眼看见墙上挂了一幅花鸟画,问及之后,知道是我临摹宋徽宗的习作,刘伯大加赞赏,连连说;”十三岁孩子能画得这般,了不起”!
原来,刘伯是位颇有造诣的文人,不但出口成诗,而且毛笔字写得也好。还结交了不少知名文客,其家中收藏不少哩!
此后,刘伯邀我到家作客。他的家,座落在市中心的一片高雅古幽的老式私宅区内。如今,已被政府列入文化保护区域:整整齐齐的小三层,一幢幢连着一排排,门前的空巷宽阔,一两丈宽,石板铺了地,楼上面还有两个铁雕的小阳台。我在门前叫了两声,刘伯趟开里层的疏风门,然后推开两扇只一米多高的弯弯小花门,笑呵呵地迎我进去,坐在酸枝木的小鼓凳上。一会,沏好茶,端上放在镂空的云石圆桌上。我很好奇,四下打量,小客厅的正面用玻璃框架镶悬着一幅《春燕图》,刘伯说是名家黄兆纪的佳作。我依稀间听得刘伯指点着画上的题字,颇有节奏地念道:”春来否……春在柳梢头,燕子-------来时候”。
美好的日子多么惬意,这一来一往,我便成了刘家的常客。刘师母是和蔼的人,传统的中国妇女,总是微笑着,有时也插上两句话。而刘伯却是高调极了,许多场面,其人未到,其爽朗的大声音老远叫人听得着,他带我上朋友家,朋友老早就在门外迎候,说早就知道他光临啦!
在一个私人的文雅集会上,刘伯即兴吟诗,还拿了麦克风唱一曲粤剧,博得全场掌声,刘伯满面通红地连声道谢,谦让的又笑呵呵地畅言一番,满屋子里弥漫了快乐的气氛。
一天早晨,刘伯约我去博物馆参观,我们各自骑了自行车,在沙子道上慢驰。阳光斜斜的穿过葵树林,照射在黄澄澄的沙子上,空气中雾气未消,一条条光柱投在地面,真谓别具诗意啊!刘伯心情好极了,他领我在道旁的茶馆坐下,畅言他的见闻经历。我才知道他从前曾经商,还挂一个什么头衔,后来不知怎样的折腾了好一段时期……如今,仍活跃于社会上,挂了几个闲职。
我仔细地打量刘伯,他个子不高,不算胖,头顶有点秃,脸色特别红光,一兴奋,连大鼻子都通红了,声音分外响亮,两眼一笑,眯成一线了。但我从未见过他有一丝的忧愁。
在博物馆,他引见我拜访馆长,聊了一会,到展厅看书画。我第一次见到徐悲鸿的马、齐白石的葡萄、黄慎的仙人、任伯年的花鸟、石鲁的风景……
刘伯介绍我到老友黄兆纪门下学书画,于是,每逢星期五晚上,我便挟了一大叠用报纸练习的颜体楷书,到文化馆去让老师指导。后来,便直接到黄老师家里去,我还记得,光是练楷书一个点划,竟用了三个星期。
习画虽然难度大,但比写楷书有趣味,我画了一幅绿色竹子请教黄老师,老师看画时一直微笑,但当看到题字,脸色一下子变了,叫着:”老刘,快来看!这小子写了些什么啊”!刘伯看着画上的字,呵呵呵呵地说:”你从那儿抄来的啊”?我慌乱中惊愕的想:的确,这两句诗是从一本诗集抄来的,也许,并不适合我这般年纪-------”我自不开花,免撩蜂与蝶”。
刘伯对我很慷慨,他会随手拿一幅名人绘画让我回家观摩,有一回,有位书画长辈知道我又借得名家画的《红棉图》,郑重其事地请求我让他拜读欣赏,我迟疑一会,还是小心翼翼地展开让他观摩好一阵儿。
用功画了两三年,终于,在十五六岁那一年,我的一幅(松鼠图)被选送到法国巴黎和德国展览,在那时,可算是一件不少的事情啊!连课堂上,都有记者来采访我,同学们投来奇异的目光。刘伯可高兴了,拉着我到处走,热情地逢人介绍:”小画家,了不起,作品去巴黎啦”…….那时,我莫名其妙地一下子成了”小明星”,走到那里,荣誉跟着那里。现在想起,好像梦幻一般。
到了高中,我上刘伯家逐渐少了。其时他已迁居到较远一些的新区去了,这片新区建在一个小山上,西班牙式风格。我上门拜访了,到了四楼门一开,刘伯迎我入去,依旧的热情寒暄。他的客厅依旧挂着字画,光是清末小画就有五六件,还有一幅仙鹤立轴,最显眼的墙壁,镶悬着一幅墨竹,有点板桥意趣,上题:”清虚逾耳顺,君子尚高风”,是黄老师赠与刘伯新居的,也是祝贺他六十大寿吧。
……
长大了的日子似乎过得很快很快。
我工作了,跟刘伯见面又少了,每年大约是四、五次吧,但中秋和春节,我是肯定去拜访的。
这年过年,我上刘伯家拜年,他兴致可浓了,云石桌上的几盆水仙开得正盛,清香四溢,刘伯给我介绍这盘叫”玉玲珑”,那盘唤”金盏银盘”,还拿出一副名家墨宝对联与我欣赏:”这隶书,高古沉厚,好啊!这书家还曾与郭老争论书法呢”!
过了几个月,是初夏季节吧。有一日,我偶然听到刘伯住医院了,证实之后,我赶忙前去探病。见到刘伯,他兴奋得不得了,紧紧握着我的手不放。我仔细看他的脸,似乎并未有多大改变,依旧的乐呵呵,但声音确乎没有以前响亮了。临别时,他坚持要送我到门口。我回头看:只见他穿了一身的白底蓝条病服,招手在深情的看我.
其时,我还自信在想:过几天,我该上他家里探望了,又天南地北地聊,说往事,说将来!
可是!很坏的消息传来-------刘伯去世了------据说还意外的有点传奇？我一下子怔住了-------眼前仿佛一阵乌黑。谁曾想到,几天前的那次他的深情地招手目送,竟是最后的诀别!
过了两年,我从纷纭的世事间偷得半日闲,拈笔作了一幅小画:一只小鸟停在枝杈上,呆呆地在思念-------画题是:《独倚秋风思故人》。 良师益友 原帖由 当代书法论坛 于 2012-8-3 21:58 发表 http://www.ddsfw.cn/images/common/back.gif
良师益友 谢谢,确是良师益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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