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网住的鱼 发表于 2008-6-3 19:48:01

煮红薯的男孩

煮红薯的男孩

    初冬的夕阳斜斜地跳过土坯子墙头,浅橙色的光线仿佛富有质感的极薄的纱,轻柔的披洒在一个男孩子的身上。

    男孩坐在屋檐下,灶膛边。灶膛里红红的火苗闪闪烁烁的映照着他小小的脸庞。

    这个8岁的男孩叫芝芝,挺秀的鼻梁,月牙一样的丹凤眼,漆黑浓密的长睫毛。无论是在家里还是跟村子里的伙伴们玩,他总是很少说话,大人们都喜欢这个安静的孩子。

    在这个初冬的傍晚,母亲洗净了一篮子红薯,在铁锅里添了水,盖上用高粱秸秆穿编的锅盖,又引着了灶火,把煮红薯的活儿交待给芝芝就背起两岁的妹妹去菜园里收白菜了。

    芝芝看看身边的一捆玉米秸,一捆干茅草,还有一大堆干枯的树叶子,搬来一个蒲团坐下来,抽出一根玉米秸在膝盖上使劲一磕,秸秆断为两截被塞进灶膛。火苗旺旺的,偶尔还有一声清脆的噼啪炸响。

    芝芝烧火最爱往灶膛里添玉米秸,因为他总能从玉米秸燃烧的淡淡烟雾里闻到一股烤玉米的香味。此时这样的一股香味又钻进他的鼻孔,芝芝使劲的抽抽鼻子,想把使人馋涎欲滴的烤玉米味都吸进小小的鼻子。

    芝芝又抓起一把干树叶投进了灶门。因为秸秆作为农村的燃料是有限的,母亲教给他在玉米秸快燃尽,火炭最红的时候烧一些碎柴末子,比如树叶和柴草渣子。

    树叶进了灶膛顿时把火焰压住了,芝芝熟练的用两只手抓住风箱的手柄,“呼——嗒——呼——嗒”,风箱缓缓拉动,灶膛里呼呼有声,火苗子又窜起老高。树叶燃尽时,芝芝又投进去了两把。


    灶膛里的火旺旺的,芝芝的脸红红的,前胸也烤的热热的,芝芝不时地添着柴草,大锅里冒起了白起,煮红薯甜丝丝的味道弥漫开了。

   “叽啾,叽啾”,墙头外面的老槐树枝上传来几声鸟叫,芝芝拉风箱的手立刻停止了动作,秀气的眼睛立刻朝树上找去。几只麻雀快乐的跳来跳去,黄昏来临,它们在选择最佳的栖息地。

    芝芝想象着自己已经迅速站起来,跑向墙头,挪开一块土坯,拿出了一把弹弓,又跑出院子捡来一把石子,坐回到灶边,拿一粒石子裹在皮子里,拉弓,松手发射。只听见鸟儿惊叫着飞走的声音。

    其实芝芝仅仅是跑向墙头,更仔细的看着那一群叽叽喳喳快乐的跳跃的小鸟们,它们放心大胆的在树枝上唱歌,梳理着羽毛,还歪着头睁圆了眼睛看着芝芝。芝芝知道,这些鸟儿从来就不怕他。芝芝冲它们打嘘嘘,它们只是更大声地叽喳,丝毫没有逃跑的意思。

    芝芝无趣的回到灶边,火已经熄灭了。芝芝只好抓起一把茅草划火柴点燃,塞进灶膛,火苗噼噼啪啪的很响,有点像过年燃放的小鞭炮。

    火旺了起来,锅里咕嘟咕嘟的声音不断的响着,芝芝知道是又开了锅。

    芝芝机械的烧着火,眼里却全是奶奶给他和堂哥俩个人烤麻雀吃的情景。

    那时堂哥只有八岁,芝芝六岁。那天堂哥用弹弓打下来一只麻雀,表功似的跑到正在烧饭的奶奶跟前,拎着麻雀给奶奶看。麻雀的身体还没有僵硬。芝芝看见奶奶的脸色都变了,双手合十闭着眼睛,口里不住的念着“南无阿米驼佛……”

    芝芝和堂哥胆怯的立在一边,大气也不敢出。堂哥知道自己闯了祸了,应该跟这只被射杀的小麻雀有关。

    过了很久,奶奶说话了,那一脸严肃的神情让芝芝觉得浑身的毛孔悚悚的,像凉风吹过一样。奶奶一改往日的慈祥,严厉的告诫哥俩:记住,麻雀虽小,也是一条命。你们不要去伤害它,它们也跟人一样,有爸爸妈妈,兄弟姐妹。

    奶奶从堂哥手里接过小麻雀,让堂哥拿簸箕端来一些黄土,让芝芝舀来一瓢水。奶奶和泥,用那双瘦骨嶙峋的手把软软的黄泥抹在小麻雀的身上,直到匀匀把小麻雀包严实。芝芝不知道奶奶在干什么,奶奶也自始至终没说一句话。

    用黄泥包好的小麻雀被奶奶放进灶膛里,奶奶把火烧得很旺,风箱呱答呱哒的快速推拉,火苗子呼呼地舔着锅底。饭熟了。饭,就是玉米碴子和红薯干熬的稀粥。芝芝记得自己一直都是吃这样的饭,好像从来就没有吃饱过。白面的馒头、面条只有在过年的时候或者在城里教书的父亲回家的时候才能偶尔吃到。所以芝芝做梦都梦不到馒头和面条。

    灶膛里的火渐渐的熄灭了,奶奶用烧火棍扒拉出了一个泥团。泥团滚落到地上的时候发出硬朗朗的声音。堂哥伸手要拿泥团,奶奶制止了他,自己伸出手去,又烫得缩了回来。

   “等晾凉了,奶奶给你们剥开,你们可以吃到香喷喷的麻雀肉。可怜的孩子,你们很久没有吃到肉了”。

    芝芝和堂哥俯在奶奶的膝头,迷惑的看着奶奶,搞不明白奶奶刚才还在为小麻雀祈祷,现在怎么要给他们哥俩吃麻雀肉?

    奶奶拿起泥团在两只手里倒来倒去,不停的吹着气,然后猛地往地上摔去。泥团裂成几瓣,碎开的泥团上还沾着麻雀的毛。奶奶拿起麻雀,把沾着的泥掰去,泥块都带下来鸟毛,最后在奶奶手里的是暗红色的肉团,光光的润润的,蒸腾着一股诱人的香味。

    奶奶洗了手,开始给芝芝哥俩分食。“莘莘吃一块,芝芝吃一块”,奶奶边分边叫着哥俩的名字

    两张小嘴就像没出窝的小鸟贪婪的咀嚼着一口小小的美食,刚才被奶奶神情吓住的场面早已经变得温馨无比。

    那一只裹在黄泥里烤熟的小鸟肉是芝芝记忆中最好吃的食物。

    无论鸟肉有多香,无论嘴有多馋,芝芝和堂哥再也没有打过鸟,虽然芝芝至今不明白那天奶奶为什么在严厉训斥哥俩后还把麻雀烤熟了给他们吃。

    芝芝亮晶晶的眼睛里都是那天的情景,似乎眼前的灶膛里就烤着这样的一个黄泥团,黄泥团里还有油津津,香酥酥的麻雀肉。芝芝在幻像中不断的添柴,使劲的拉着风箱。

    “吱呀”——厚重的木门开了,母亲挎着才筐子进了院里,芝芝朦胧着眼睛看着妈妈。天色已经暗下来了,刚才院子里刨食的母鸡都钻了鸡窝。树上的鸟也停止了鸣叫。

    母亲走近灶台,闻到了一股糊味,赶紧从芝芝手里拿过烧火棍,撤出了柴火。“红薯都煮糊了,你怎么没闻到?”

   芝芝仿佛才醒过味了,嘟哝着说:“我没有闻到,妈妈,糊了的红薯好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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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之 发表于 2008-6-3 21:59:34

冰山雪莲 发表于 2008-6-3 22:42:43

当代书法论坛 发表于 2008-6-4 09:05:34

贫穷是财富,在苦难长大的出孩子才懂得好日子来得不易,会更加珍惜,也容易知足,就会有一个好的心态走好人生的路。

森豪正室 发表于 2009-3-19 22:07: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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