祭《一首》

赵鹏飞

祭
一

奶奶，当你用一朝的死
收回了二十年长长的风筝线
轰轰隆隆的火车声
宛如压迫夜晚的急促呼吸
火车头还是撞在思念的树上了
两条平行的铁轨还是扭结在一起了
奶奶，我情感深处盘结的车祸
还是因你终结的呼吸而发生了
啊，奶奶。你一生牵挂的风筝
那回家奔丧的游子啊
失魂落魄的情殇

二

冷尸棺里，你面容慈祥
狰狞的病魔已化做了美丽的安琪儿
痛与疼已没有任何区别
它们象一对孪生姐妹
现在，它们就是安乐树上的两个枝桠
你握住了它们的根
吃斋一生的你说：“
尘世的苦啊
我用八十四年的天枰一称——
养育的六个孩子，他们草一样的轻
他们根一样的重”……

三

家在山西，日寇进犯吕梁的那年
炮声和枪声，再次响彻在
逃荒的路上。黑枣树倒下又扶起
扶起之后又倒下
……就再也没有被扶起来
宛如你离开家乡回眸的瞬间
那一棵黑枣树，早已集结了生生死死的秘密
它们的枝干，已幻化成父辈的肋骨
那上面早已爬满了硝烟
和枪击的黑洞

四

平日里见不着的亲戚，是你唠嗑家常时
常常念叨的那些：孙女儿，孙儿
外甥儿，外甥女婿儿….
他们象一些很难捉住的鸟
他们分散在祖国的四面八方
你用死编制着最后一张思念和亲情的网
这不，我和他们一样
都飞回来了。你要分撒的那些饼干、点心、糖果……
都变做了你“祭”堂上的供品
奶奶。招魂的幡在西去的路上
沿途布满了红肿的眼睛

五

奶奶，让我最后为你下上一挥子
一挥子大刀，一挥子红缨枪
一挥子三节棍，一挥子流星刀

一挥子的乡村社火
是你生前最爱看的民间武术
打打斗斗，热热闹闹
你缠足，你个子小
你再也不用踮起脚挤在人群中
你再也不用孙儿般来板凳为你垫高了

我正在街心，你停放的灵柩前
倒挂金钟，蝎子倒背身
双手拄地走给你看呢，奶奶
青龙刀挥舞着寒月的流光
红缨枪高挑着红高粱的血性
牛皮鼓，大铜锣，小馨钵儿……
奶奶，你看
你一生牵挂的我的光棍儿二叔
他将两个鼓锤儿
他将鼓圆了肚皮的下午一点钟的太阳
敲击得叮当做响

六

没有碑文，没有墓志铭
给人剪了一辈子的花圈儿
这些花圈儿挤满了整个街道
又祭放在了你的坟丘上

奶奶，这是你一生的功德和荣耀啊

一杯黄土的朝向
是西山青松茂密的好风水
面向它，就能入土为安
就能福佑活着的子孙
富禄相随，一生平安

冰山雪莲

感人至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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