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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中日月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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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8-7-23 07:34:10 |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模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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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中日月长

             莲舟/文


       这里的季节总要比城市里迟一两旬的。市里繁花榭尽,这里才始盛开,仿佛应了白司马那首诗:长恨春归无觅处,不知转入此中来——少时读书不求甚解,只当深山是春之归所,以此断然地猜想,山里该是四季长春的,不然,为什么那么多童话神话里鲜花盛开的神仙府第总在人所不至的山林之中呢。当然,这里不是瑶林仙境,也非世外桃源,这里春秋分明,只是气候变换比山外迟缓,气温也比山外要低一些,即使是盛夏,骄阳胜火,藏在这青山绿水间毕竟多几分清凉。

       前夜忽然风急雨骤,梦寐里似也听见电闪雷鸣和树木在大雨中哗啦啦淅沥沥的合唱。等神魂悠悠地从黑甜中返来,竖了耳朵去听,却只听得一片寂静中几声懒散的蛙鸣了。卷帘开窗,顿见皎月当空,云缕徜徉,自在悠闲,雨后的空气里飘着淡淡的清凉的馨香,有香樟和萱草的味道。回到床上,朦胧间瞥见粉墙上的水墨影子,怔了一下,才明白是窗下篱外那盏孤灯的手笔,冷冷的光将窗前树木的枝叶撷了来,把这一面白壁作了画纸,一幅没骨花卉实在巧夺天功。我歪了头半虚着眼欣赏了一会,满心舒悦。

       第二天一早醒来也不知到了几时,鸟雀的晨歌已近尾声,太阳也已到岗,把邻家垂柳的影子搬过篱笆,铺进了我们的园子。早晨初醒却未醒透,懒懒地躺在床上,透过纱帘看窗外风景。见外面路上小黑散步回来,路过对面人家的院门,见到那只灰色的小狗瑞瑞,很不友好地对它叫了几声,瑞瑞见惯不怪并不应它,自顾坐在自家门前晒太阳,小黑却颇得意,一路趾高气扬班师回朝。进了花园,半道上又拐过去,对着栀子丛那边草地上跳跃着觅食的一只麻雀又追又赶。

       不一会小黑跑上来视察,见我还歪在床上,一声不吭过来叼了我的一只拖鞋,三步一回头不住地看我,我只好起身,追过去作势要打它,它才放下鞋子一溜烟地逃下楼去。

       不一会又听见小黑忽然狂吠起来。一定是有人进了园子。往往总是这样,我们尚未得动静,它早已听到了远来的脚步。那道小木栅栏门之内都是它的领地,绝不容外人染指,就是小鸟蝴蝶来了,它也是恨不能赶尽驱绝的,更别说是陌生人了。大门关着出不去,它只好冲到南边的落地窗前,以前掌踞台,蹦直了小身体,威武傲立,恍若雄师君临天下。我赶下去一看,才知是工人抬了割草机来修理草坪。在小黑脑袋上拍了一下,叫它不要再吵,它才悻悻地离了窗边,跑去厨房等候它的早餐。

       回房间换衣裳,又在窗前呆坐了一回。窗前低柜上一只彩绘白瓷瓶里插了三枝绢制的罌粟,火红色的花朵在这窗前一开就开了几年,不知寂寥,唯有妖娆,莫非这山中日月真如传说般容易,世上十年,也不抵这山间一刻么?那花旁水晶框里的人儿呢?那裹在雪白的纤羽间的脸,是否依然不嗔不喜,无忧无患?

       吃过早饭,嘱光君下去村前菜市买条鲜鱼来,我无事可干,只在院里前后瞎晃,不想惊了一群聚在梨树上偷吃梨儿的金龟蝇,翁翁地在空中乱飞,倒像是怪我搅乱了它们的早餐。再看那一树梨儿,有两个竟被啃出了大洞!这些梨子早已熟得透香,全因我们舍不得摘,要留在树上好看,才引来这一群强盗。我有些气急败坏,忙唤苏苏拿鱼网杆来一阵乱挥,把偷食者赶开,然后钻到树下,挑那些个头最大的梨儿,用网杆对准了蒂柄用力一打,梨儿就稳稳地落进了网兜里,很有点象道行高深的法师收树精。苏苏吵着好玩,扔下竹篮,从我手里夺了网兜,我只好在一旁帮他看——那个那个,比这个还大。

       到底是才离了枝头,这梨子魂魄齐全,吃起来格外清脆香甜,细嫩多汁。光君买了鱼回来,见盘里刚削了皮的梨不免惊讶:哪儿来的梨?你们去买梨了?拿起来才咬了一口便一迭声地叫好吃,我就笑:我家的梨!半卖半送了,客官,你随便出个价吧。他吃了半个才明白过来,瞪了眼大叫,真的是我们树上的梨啊?怎么舍得摘了呀?苏苏说,再不摘,都被虫吃光了!于是,每天早上吃过早饭,我们便增了一件工作:站在梨树下,用鱼网收梨树精。

       日间各自读书。我翻出董桥的《故事》,书是看完了,可我还惦记着书里的几幅插图。都说牡丹是花中帝王,有富贵相,唯董桥别出心裁,煞有介事地搬出乾隆年间钱塘才子汪易堂的典故,说牡丹有妖。读到这里不免窃笑,其实,说牡丹浓艳富泰,无非是世人心中所好、所向,一厢情愿地投注到了花上。所谓心中所想眼中所见。而易堂的妖何尝不是人心里的一种幻象呢。我更喜欢宋人百花图卷里的牡丹,不妖不艳,只见绰绰清风,朗朗乾坤。如此想着,便放下书抻纸润笔,想把书里那只明代红漆剔彩香盒上的牡丹画下来,我要她墨叶轻花,不着一丝俗杂,就像这窗台上的一对陶瓷小盏,烈火红尘里千辛万苦地滚过炼过,涅槃而得的是千古不变的冰清玉洁;就像窗外那一株香樟,风吹雨打酷热严寒一年年过去,依然繁茂葱郁清香满怀。

       氤氲在水墨里,我总是忘了时间,一朵花还没有来得及盛开,天下却早已暮色四合,星垂天极了。是这山里的时光特别悠然,还是我的牡丹发得太慢?亏得这山中日月悠长,且容我用一生去守护一朵花开,也许,还将在那花中涅槃。
发表于 2008-7-23 08:01:10 | 显示全部楼层
呵呵~这么早啊:)
发表于 2008-7-23 08:30:55 | 显示全部楼层
好悠闲自在的生活,让人好羡慕!
发表于 2008-7-23 08:50:26 | 显示全部楼层
日月如此悠长
悠长到用一生守护一朵花开
多么美好
发表于 2008-7-23 10:06:29 | 显示全部楼层
好文章,拜读了。
发表于 2008-7-23 11:23:05 | 显示全部楼层
有味道
发表于 2008-7-23 16:11:50 | 显示全部楼层
好想抛弃尘世,躲进深山清凉仙境!美文呀!
发表于 2008-7-23 16:45:40 | 显示全部楼层

又是风又是雨,又是割草机又是鱼网杆,这一天闹的,不轻松啊,想画一朵花也没有画好。看来写文章的不易读文章的也不易啊。哈哈。
发表于 2008-7-23 17:46:06 | 显示全部楼层
山中日月悠长而惬意,虽不是瑶林仙境,也非世外桃源,但悠闲自在、快乐充实的日子神仙也难求呀。好日子、好文章。祝福!
 楼主| 发表于 2008-7-23 18:09:08 | 显示全部楼层
原帖由 江上渔翁 于 2008-7-23 16:45 发表

又是风又是雨,又是割草机又是鱼网杆,这一天闹的,不轻松啊,想画一朵花也没有画好。看来写文章的不易读文章的也不易啊。哈哈。

是啊,是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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