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荷访名家】吴行：复生，只因与梦同住

夜语风荷

复生，只因与梦同住
                                      ——走近复生子吴行先生

                                                                 文/夜语风荷


    这夜的黄河，真是宽阔。

    天幕，水面，共了一色的苍黑，暗涌无声。

    一道大桥从这端搭到对岸，它的轮廓被那些排列均匀的灯光勾勒出来，在夜里十分醒目。

    郑州，新乡，两个不同的城市，被这桥隔开，又连上。

    “印象中奔腾咆哮的大水，居然会这么安静啊。”我叹道。

    “嗯，表面上是很安静，但水面以下，是残酷和峥嵘。”他很快地答道，语气坚定，不容置疑。

    传说中的复生子吴行先生，此刻就站在我旁边。

    微乱的长发，精准的目光，比实际年龄沧桑许多的面容。一件窄窄的红色中式衬衫，随便罩在身上，仍显得晃里晃荡的——他被疾病折磨得太枯细了，太清瘦了，真的是“弱不胜衣”；但同时，他又是强悍、博大和迅捷的，从他缜密独特高速运转的思维里，从他犀利精准洞若观火的目光中，从他深刻华美流花溅玉的谈吐上，你能触摸到一颗丰沛灵魂的强硬质感。

                     奇迹还是神话

    有人说吴行是个奇迹，有人说吴行是个神话。

    他曾经两次大病沉疴，与死神拥抱，连医生都对他放弃了希望，可他又固执地活了过来；

    他曾经青年才盛，从煤矿踏入书坛，一路摘英夺桂掠够繁华，却又突然从书坛消失，一去十几年无声无息；

    他曾经负债几十万家徒四壁，举债投身商海，短短8个月时间就还清了全部债务，并买了房，有了私家汽车；

    他曾经拥有整幢的大楼，开起了聚贤居茶楼，其豪贵，其清雅，足以傲视中原；他又曾因痴迷古字画收藏，一夜间由豪富变为赤贫：

    四年前他突然现身书法圈儿，一出手就以总分第一名的成绩拿下了全国书法最高奖项——兰亭奖；再出手又济身兰亭七子，独占鳌头……

    阅读过种种离奇传说后，在郑州一个明朗的初夏，我走近吴行。

    在中江古玩城的二楼，“河南省文联创作基地”以其阔大和豪华显示出书法强省的底气和实力。吴行工作室与王澄先生的紧邻，光线幽暗，古色古香，和它的主人一样笼罩着一种神秘气息。

    寒暄，落座，看茶，吴行先生操作的每一道程序都那么干脆利落，我们的谈话很快切入正题。不出3分钟，我就不由得暗自感叹：他是个多么优秀的采访对象啊，你的问题一出口，无须任何引导和解释，他就立即明白你需要了解什么，这种理解能力的速度和精准让人微微有些吃惊。

    而这之后，就是感慨，感动，以及感叹了。


                    枕着梦想入睡

    总有人对吴行的奇迹这样解释：两次起死回生的经历，使他对人生大彻大悟，但我觉得，这位神秘的复生子，原本是骨子里就带着气势磅礴的追梦因子，总处于冲突、裂变、矛盾、解构和重建之中。他痛痛快快地追随着梦想，制造着一个又一个传奇。

    “我时常枕着梦入睡。”吴行这样说。他的话很有诗意，却又十分诚恳。也许是思维太活跃，也许是世事太繁杂，他总是进入幻觉状态才可以入睡。他可以把梦做成系列的、连续的，梦里的事情第二天醒来清晰可见，于是他就常常在衡量了实现的可能性后，在现实生活中将梦“变现”，玩上一把。

    1997年的那场大病，吴行奇迹般地摘掉呼吸机抗了过来，但因此欠下了几十万的债务，这对于一个普通煤矿职工的家庭来说，是个天文数字。但吴行不在乎——我就不相信挣不到钱！

    他下海了，身体尚未恢复元气，家徒四壁举债贷款，他玩儿得有些悲情，玩儿得有些冒险。

    他开的第一家公司是广告公司，他做的第一件事情就是用全部的贷款装备了一个豪华的办公室：最好的地段、最好的装修、最好的现代化办公设备一应俱全，许多其他老牌公司想都不敢想的时髦玩意儿，他都配齐了。在商圈交游时日无多，他就两手空空了。他决定以豪华办公室还贷，并借了一千块钱，想最后请朋友吃顿饭，然后就打道回府，老老实实读书写字去。然而就是吴行借钱请客的壮举，打动了朋友，他拿到了第一单广告业务，掘到第一桶金。

    从此风水逆转。短短8个月的时间，他就还请了全部债务，并买了房子，还拥有了私家车，平均每月赢利15万元！广告公司，装饰公司，书画收藏，茶楼，融资……他一发不可收，在商海中一路玩儿下去，玩儿得大，玩儿得狠，玩儿得让人惊心动魄。后来，他想：在三门峡能玩儿，在郑州能不能玩儿呢？

    于是，他又把梦做到了郑州。

    吴行也有赔的时候，在那些接近他真正兴趣的地方。“我有茶楼情结。虽然赔了，但我还是想开茶楼，我以后还会再开茶楼！”吴行如是说。他到底还是一介书生，他痴迷小桥流水、赏月品茗的雅境。他的茶楼不赚钱，因为他不允许经营那些花样繁多的娱乐项目——“一旦发现，我立即赶他们出去！”然而这些娱乐项目正是茶楼赢利的关键所在。

    不是不明。而是不为。即使面对残酷的市场，他仍固守着自己的清洁。

    商海凶险，钱生钱的游戏一度让他感到恐怖。他不是一个商人，他只是一个书生。

    他爱做梦，也拿梦当真，感觉能玩儿就真玩儿，想了之后就立即去做！他不停地玩儿着，不断地试着，把夜晚的那些幻梦，一个一个变成现实。

    如同一个贪玩儿的孩子，他最大的乐趣，并不在于沙滩上塑起的城堡，而是在于分水挖沙、边筑边倾、倾了再筑、新奇有趣、充满未知的那个过程。

    对于吴行，这过程的本身就是全部意义。
      
                                 我就是个写字的

    不长的谈话中，吴行反复在说的一句话是：“我就是个写字的。”——这是他给自己的定位，这是他的根，他的本。现在我们应该明白，商海中他那些狂妄不羁的冒险、孤注一掷的勇气，都因为牢牢握着这张底牌。不怕输，不怕赔，不怕失败——“大不了我卷铺盖走人呀，回家读书写字去！”

    吴行这样说，近乎耍赖。都说秀才遇到兵，有理说不清，在这里，大兵碰上秀才，照样也没辙。

    从上世纪80年代起，他的作品先后入选全国第三、四、五、六、七、八届“全国展”，第二、三、四、五、六、七、八届“中青展”，先后获得第二届“中青展”优秀奖、第四届全国展三等奖、第五届中青展一等奖、第六届中青展三等奖、第五届楹联展一等奖……随后，他又突然从喧闹的书坛消失，淡出画外。这沉寂的十几年，无论商海如何沉浮，生活怎样波折，吴行始终没有改变自己的这个定位——他说，书法永远是我最后的净土！

    读书，写字，是吴行永远的功课，没钱的时候在小地方写，有钱之后在大地方写，从未停止。
吴行有钱了，他最想实现的不是香车宝马，而是一间大大的书房：我要好大好大的班台，写起字来如鱼得水；我要好大好大的书柜，能盛下我所有心爱的书籍。

    毋庸置疑，吴行是个不折不扣的书生。他的天真、率意、激情，他的矛盾、困惑、挣扎，甚至那一点点自负，一点点迂腐，都洗不掉传统书生的样式。
   
    在捧读吴行的新作品集《盘点2007》时，我一次又一次被那些落款打动了：

    先来点儿欢快的：

   “丙戌腊月三十丁亥大年将至，般若堂岁余闲静，自饮难得乘兴而书之，东方既白意犹未尽。”

   “丁亥仲秋，晨起读晋书顾恺之传，检其文信笔而录之。时在般若堂书斋之晴窗之下，秋风入，凉意起，爽气生，复生好兴。”  

   “丙戌之冬日，俗务之余暮归书斋，于灯下读东坡集，检自制之泥金捉笔书之。兴趣盎然，常至东方欲晓之时而不知倦意。作小字须避开纷扰平心静气，提按之间，点画精微。余留心唐人志书，摹追日久，尚能得之一二也。”

   “丁亥年大雪日，居郑州之城北新居，时抱疴在身，想古人之抱疴方悔养生疏之句，信此。今再做养生计，晚矣，晚矣！复生信笔记之于书斋。”

   “岁次丁亥之冬月，余于剡溪游时忽得大疾之患，可谓蒙难之行。虽救治及时留下性命，然元气终伤，养疴日长，笔难达意也。今日信笔书此，已是近时满意作也。复生并记。”

   “丁亥年冬月大雪后二日，居郑州城北隅新寓时嵊州蒙难后月余，抱疴养生中。”

   “丁亥年之冬日书于城北养疴山房，复生劫余。”……

    一读一叹，一叹一痛。

    读着这些，想象一位终日幽居书斋抱疴养病的文弱书生，在很多的凌晨和深夜，是怎样撑起枯干的腰身，痴顽地拈了他的毛笔，蘸足生命的墨汁，与古人对视，恣意狂舞。

    他是个书生，传统的书生。那种怜花惜物的悲悯，浸淫诗书的迂腐，不夤缘权贵的傲骨，我口言我心的勇气，都是传统书生的标签。与以往遇见的那些书家、书作不同，在吴行这里，你能触到活的、更丰满的东西。这些作品中，不单纯是线条、墨色和章法的表现，更为重要的是精神层面的寻求与自觉，堪称“性灵”之作，这也许是其书法艺术能够“动人”的缘由罢。

    不管身边多少繁华，书斋里的吴行，读着书写着字的吴行，才是真正的吴行。每一次晨曦的照临，每一个安静的瞬间，他都视若珍宝。

    有因就有果，有果必有因。当他再次现身书坛，用那恍若隔世的小楷册页征服全体评委、摘取第二届兰亭奖总分第一名桂冠的时候，你说苍天不负也好，你说水到渠成也罢，都不应该感到意外了。



                    谁 非 过 客

    “谁非过客，花是主人。”
  
    他从这句名联开始，向我介绍千唐志斋。

    生命太短暂了，人类历史长河中，我们都是匆匆过客。如果，给我一张纸，如果我能留下很小的一篇字，哪怕是三五行，都无憾了……他这样感慨。

    他酒风豪放，他声调铿锵，他目光犀利，他思维迅捷，而这一切，都附着在那形销骨立、弱不胜衣的身躯上，如他所言——“支撑我身体的，是精神和药物。”

    我们在谈话的最后，才说到了小楷——“书法家达到‘五体皆能’，这实在是一个理想。能把一种书体写好，就太难太难了……”吴行说得很实在。如今的吴行，对小楷一往情深。

    “我正在暗夜中苦苦摸索，我感觉自己就差这么一点点的距离了，只这一点点，我就能够触摸到它了，可是这一点的距离，又是那么的难以超越。”

    “也许这一步，我穷尽一生也走不过去；也许当我走过去那一刻，冥冥之中我觉得，那一刻就是我完成人生使命的时刻……”

    这样的深切追寻，他指的是唐楷。确切点儿说，他试图触摸的，是唐楷的精神内核，他的目标，是与千年前的唐人对视，交谈，完成跨越时空的生命对话，这无疑是个极端挑战。

    这些话从吴行口中说出，让我觉得很有些悲壮，但面对他有力的目光和语气，我无法怀疑这种真诚——冥冥之中的事情，有谁会知道？起码现在，他把生命的终结抵押在自己深爱的向艺之道上，这本身就十分值得敬重。

    他是个非常优秀的谈话伙伴，丰沛酣畅，雅趣横生；但是，你实在不忍心，再多消耗他一分的气力，还是留给书法吧，那广袤深邃的黑白世界，更需要复生子痴狂的起舞啊。


    行文将尽，该有句关于艺术或成功的祝福，但这次，风荷只想说：希望下次见到的吴行先生，能够再胖一点儿、再壮一些——毕竟，最美丽的梦，永远是下一个。




                                                    2008/06/10 09：06
                                                    2008/06/24 15：54






【 本文经吴行先生审定，未经许可谢绝转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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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 帖 导 读  

风荷访记及书家简介 第1页  

吴行先生近照  第1-3页  

吴行作品欣赏  第3-6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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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行简介  

                                                               
                                                

       吴行  1962年生于河南，原籍河南渑池，字砚之，后更号复生子。中国书法家协会创作委员，河南省书法家协会副主席，行书专业委员会主任，河南省青年书法家协会副主席。作品先后入选全国第三、四、五、六、七、八届全国书展，全国第二、三、四、五、六、七、八届中青年书展，先后获二届中青展优秀奖、四届全国展三等奖、五届中青展一等奖、六届中青三等奖、五届楹联展一等奖，第二届兰亭奖创作奖一等奖等一系列专业书法大奖，并入选国内外诸多大型书展。在第二届中国书法“兰亭奖”中以总分第一的成绩荣获一等奖，被誉为“书法状元”。“首届中国书坛兰亭雅集４２人展暨兰亭书法双年展、兰亭论坛系列活动”中，荣膺“兰亭七子”。作品论文散见于诸多专业刊物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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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行先生近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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