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强的篆书

冯印强

李强的篆书

冯印强

       在对李强的篆书进行评述以前，有必要阐述我自己的篆书观——既我对篆书的认识与理解。因为只有对评述对象纳入自己的书法艺术史观认识范畴，并从历史的角度考察其书风的形成渊源，进而对其作出的评述才可能不失客观与公允性。这也是进行书法批评的必要前提。

       我们通常所指的篆书，是指包括商周至秦一脉相承的文字系统和对其进行传承发展的汉代篆书以及春秋战国时期六国异体文字中的篆书部分。这是篆书作为书体形成和发展成熟的时期。从中国书法文化史的角度讲，秦小篆以前的书法文化是一个政治倾向浓郁的文化。也就是说，秦王朝以前的统治者，对文字书写有着过分集中的专制权力，因而当时书写者的艺术倾向也就自然与当时的政治倾向及其影响下的文化生态相始终。这一倾向在西周表现得尤为突出，一个重要的原因就是受当时生产力低下的影响，掌握文字书写的只有王室贵族子弟。这些贵族子弟通过西周王室控制的官学所传习的官方文化熏陶后而又成为现实生活的新的控制者，庶名百姓也就无缘掌握文字的书写。一直持续到战国时期，受生产力提高及文化下移现象的影响，官方垄断文字书写这一现象才逐渐得以改变。因此，讨论秦小篆以前的文字书写所具备的艺术因素以及书写者背后蕴藏的文化与精神内涵，只从政治文化的角度切入就可以了。

       在清代，由于资料所限，当时的篆书家们只能看到金文或石鼓文等二次加工文字，加上理论方面又缺乏对篆书的深入阐释与解读。因此从形式上追求古拙、厚重的金石气也就成为必然，并且因此创造出诸多有别于帖学传统的表现金石气息的新的笔法，这就是所谓的清人尚古。事实上，我们所说的金石气，只是金文或石鼓文等二次加工文字的附着材料经过漫长岁月所表现出来的锈迹斑斑、苍茫漶勒的现代部分。清代书家正是站在形式与技巧的层面上再现了这一现代部分，可以说并没有真正深入传统，同时也就缺少篆书审美与文化内涵的关照。究其原因，应该是当时的历史条件下对篆书理解的局限性造成的。

       作为清人尚古的延续，当代篆书创作在追求古朴厚重这一方面似乎并没有作出大的超越。原因是我们目前所能看到的商至西周晚期的文字资料，依然是甲骨文、金文两种文字载体。也正因为如此，当代的甲骨文、金文创作者大多还是仅站在形式或技巧的层面上进行着自己的实践，并取得了一定的成就。这无疑等于延续了清人的篆书认识与创作传统。好在我们当代有信息和新出土资料不断丰富的优势，正可以继往开来。

       从目前全国大型书展中的甲骨文、金文书法创作整体来看，这种外在形式上的书写性再创造，确实表现出了甲骨文的简洁疏淡、爽利明快和金文的苍茫浑厚、端庄严谨的外在风格特征。并且从整体来讲，已基本完成了实用书写（尽管甲骨文、金文的实用性书写在现在看来并不实用，在这里仅指写字和书法创作的对比关系）向纯书法创作的成功转换。这种转换不仅使古老的文字显现出新的丰富的艺术语言，同时因其造型的诡异从外在形式上确实给人耳目一新的感觉。这就为书法创作带来了更加自由和更加广阔的创造空间，以至于成为众多不趋时弊、标新立异书家的创作对象，并且这种创作成果得到了目前书学界的普遍认同。

       以上仅就形式而言，如果从内涵来讲，这种外在形式的创新则很难认为是优秀的。首先，这种外在形式上的继承与创新，缺乏阐释当时书写者的审美意识及其背后所蕴涵着的文化与精神内涵，达不到书法作品所应该负载的书法学意义；其次这种外在形式上的继承与创新，没有能够对传统所在时代的历史文化背景进行深入的阐释与解读，使欣赏者在得到外在形式上的感官刺激的同时不能通过书法作品作出对传统文化的深思与遐想，达不到书法作品所应该负载的文化意义，从而也就似乎缺少一些构成严格意义上的书法概念的条件。

       我们再来关照一下李强的篆书：

       李强的篆书取法极广，甲骨文、商周金文、六国古文、小篆及诏版文无不猎摄。但就大篆而言，看得出他对《散氏盘》的情有独衷。观李强的篆书，给人的第一感觉就是通篇气息高古、质朴浑厚、笔力劲爽、酐畅淋漓，视觉冲击力及强。尤其值得我们注意的是，李强的篆书书写随意性及强。这在当今大多片面强调笔墨技巧、追求形式构成的篆书整体创作格局中，李强这种看似自然天成却蕴涵着原始自由精神的随意性书写，无疑是相当大胆和超前的。而这种大胆和超前从另一方面又折射出一个艺术家向艺术更高层次拓展的探索精神。缘此，我认同李强的篆书创作理念，并愿意以自由书法评述人的身份为其一评。

       从构形的艺术语言而论，李强的篆书从字形结构和整体关系都有自己明确的处理意识，表现出了一种不拘体式、一任自然的开放性品格。而这种不拘体式、一任自然的开放性品格和李强的随意性书写达到了高度的协调，通篇显示出笔力劲爽、刚阳中寓柔美；线质淳朴、委婉中寓浑厚；气势恢弘、博大中寓沉稳；自然随意而不失金文庄重色彩的整体风格特征。这显然是一种动态的构形方式，但并没有因此流入浮华做作的另一极端。相反，商周金文那种庄严肃穆、整齐划一是在李强篆书中那种紧张与不平衡之间的对立抗衡中表现出来的，且没有任何刻意安排的迹象。这是一个非常成功并值得我们注意的篆书创作理路。说其成功，是因为李强在篆书的金石气与书写性、传统形式与现代阐释、历史风格与个性表现等诸多矛盾与不和谐之中成功的创造了新的和谐。而我们对书法传统甚至传统文化精神的现代阐释，正是通过不断发现传统在现代阐释中产生的不和谐，进而寻求新的和谐这一过程来完成的。解读李强篆书的意义恰恰就在于此。

       李强的篆书，不仅从外在形式上为我们提供了一种全新的创作理路。从内涵来讲。西周灭商并经过一系列文化整治与武力征伐，社会渐趋平和与稳定。新的现实生活的控制者们的威严与自信、生产力提高与社会繁荣促使文化逐渐下移而表现出来的独特的文化生态，在李强的篆书中得到了很好的铨释。表现在作品上，李强的篆书写的是那样的自信与不可一世。这种自信缘于李强对商周文化及商周金文书法艺术的深刻认识与理解；这种不可一世缘于李强对传统书法的批判性继承，更缘于其对当代书坛浮燥现象的藐视，从而创作出独特的、不与人同的篆书作品。

       该文发表于7月份的《中国书画报》

张雅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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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帖由 张雅森 于 2008-9-6 12:32 发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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