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春雷评书——张大千

魏春雷

张大千《书法》赏析

　　在二十世纪的书法史上，张大千的书法占有重要位置。他的书法早期受曾熙、李瑞清影响，曾、李在碑学大行的时代，在书法上都取得了一定的成就，在当时享有很高的声誉。李瑞清“诗宗汉魏，下涉陶谢；书各体皆备，尤好篆隶”（《清史稿》），张大千早期书法于李瑞清颇能得其形神，后则上溯黄庭坚，博览名迹，逐渐形成了自家风格。张大千书法早年兼作诸体，后则以行书为主，也是个人风格最为鲜明的书体。

　　这件横幅即以行书为之，长撇大捺依稀可见山谷风采，曾、李的影子也时有所见，当然，这些都已经完美地统一在张大千的自家风格之中。这件作品的特异之处在于，点画写得更为迟涩凝重，不复常见的洒脱流动，这可能是工具材料的影响。作诗并序、纪事怀人，在张大千是在平常不过的事，今天看来已经很奢侈了。

　　值得一提的是，人们喜爱张大千的书法，或许有喜爱他的绘画而爱屋及乌的原因，但对张大千书法成就的肯定，却与他的绘画无关。诚然，张大千的书法具有鲜明的个人风貌：字法别致新奇、点画婀娜刚健，但都是渊源有自、有所从来的，绝对是当行本色，绝非闭门造车、无中生有。同样的工具材料，绘画与书法的互相影响无须回避，但绘画与书法毕竟不能混为一谈，书法之所以能作为书法存在，其独立性是不容置疑的，更不是以绘画的经验想当然就可以无师自通的。能在书坛有一定位置的画家，毫无疑问是因为他们的书法本身，画得再怎么高明，如果书法不经专门学习训练，仍是外行，任你天大本事，也不能例外。当然，苏轼、米芾、赵孟頫、董其昌、吴昌硕乃至齐白石、黄宾虹、潘天寿，个个书画兼能，在画坛、书坛都卓有建树，他们在书坛的位置并不需要他们的绘画成就来证明。但由此而认定善画必定善书，实在是站不住脚的。宋代及以前且不说，即便元、明、清几代，以画知名而书法平平者也比比皆是，即便画坛一些号称能书善画的名手，他们的书法放在书坛也没人买账。苏轼说“吾虽不善书，晓书莫如我。苟能通其意，常谓不学可”，又说“退笔如山未足珍，读书万卷始通神”，意在强调文化修养对理解和学习书法的重要（其实何止对书法才重要？），苏轼本人于书法何曾“不学”？若因此而天真地认为只要“读书万卷”就能把字写好，则真是“尽信书不如无书”了。绘画之于书法，何尝不是如此！
        
　　张大千《行草七言联》赏析

　　张大千以行书最擅胜场。他的行书明显从他的两位老师——曾熙、李瑞清化出，当然，张大千才情过人，自不肯寄人篱下，所以他的书法虽早期于老师亦步亦趋，而能广收博采，多方取法，终能破茧成蝶，有出蓝之誉。

　　张大千作画无论长卷巨幛还是册页折扇，靡不工绝，其书法亦然，题画小行书丰姿俊逸、清隽可人，榜书联句则豪气纵横、笔挟风涛，具有动人心魄的力量。在他的书法作品中，对联无疑为一大宗，其间颇多让人玩味不尽的妙品。

　　“岩前拄杖看云起；松下横琴待鹤归。”这个内容张大千曾多次书写。联句展示的逸致闲情让人神往，张大千几十年间游历山川，饱览名胜，于此联句当别有一番感受吧。此作以行书为主，间用草法，细细体味其用笔，无不从容写来，虽为行草，但笔意更近乎楷法，提按转折有板有眼，一笔一画交待分明，如“岩”、“拄”、“送”、“横”；笔势连绵作草法，如“前”、“看”、“云”、“待”，无不驾轻就熟。字势左低右高为主又不拘泥，长撇大捺寓痛快于沉着，依稀山谷遗风。张大千在这件对联中充分考虑了整体气氛的营造，巧妙利用字本身点画的多寡形成的对比，又有意加入草书，减省点画，加上用墨的浓淡枯湿变化，强化了虚实对比。通篇起伏开阖，变化多方，读来让人荡气回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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