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北王昭迈】书评之——颜真卿魅力

王昭迈

　　　　【河北王昭迈】书评之颜真卿魅力
　　　　
　　　　儿时去过一次碑林，大概五六岁的样子，那一幢幢石碑和一座座赑屃并没有引起我太大的兴趣。当我走到一面断掉的石碑前面的时候，不知道被其什么魅力所吸引，居然驻足不前。当时碑林的石碑上还没有罩上玻璃，我伸出手碰触那刻满文字的古老石头，小小的心灵第一次被震撼。后来，我知道，那面碑刻叫做《颜勤礼碑》，是唐代鲁郡开国公颜真卿71岁时为曾祖父所撰写的墓碑，全称是：唐故秘书省著作郎夔州督府长史上护军颜君神道碑。

　　　　从六岁开始练习颜体书法，至今已有25年。这些年来，我只练习楷书，而且是颜体楷字，从一而终，绝不相负。因为我深深地明白一个道理：在颜真卿眼中，书法绝不是一种艺术，而是一种技能，只有一颗不去追求艺术的心灵，才能最终攀登艺术的顶峰。如果是职业书家，穷其一生，绝不会达到颜真卿的高度。
　　　　多少次曾在脑海里出现这样一个场景：一位71岁的老人，弓着身子，在打磨平整的石头上一笔一划地书写，不是为了表达自己的书法有多好，而仅仅是为了纪念一个死去的人，心无旁骛，一尘不染。1667个字，一气呵成，没有一笔懈怠，更无一丝杂念。
　　　　楷为书法之宗，颜为楷书之宗。唐人崇尚法则，所以“书写”这种简单的动作，到了唐代，出现了“书法”的概念。我想在退休之后，写一本随笔性质的书籍，名字叫《颜真卿魅力》，这一辈子练习颜书的所感所悟，汇集成册。颜真卿一生中留下的碑帖和墨迹共有90多种，我想我会用一生把它们全部学完。
　　　　世人只知道天下第一行书是王羲之的《兰亭集序》、天下第一草书是怀素的《自叙帖》，没有人知道天下第一楷书是颜真卿的《大麻姑山仙坛记》，颜真卿还写过一副行书作品《祭侄文稿》，被誉为“天下第二行书”。“楷”，是楷模、标准的意思。楷书，是标准之书。当代书坛，自以为是者多，知耻后勇者少，楷书临习不足二十年就涉猎草、隶，并自封“大师”的，为数不少。研楷不足卅年，何以涉猎其他？
　　　　唐代之前的楷书，世人推崇钟繇，但那仅仅是楷书初创阶段的作品，楷书发展、成熟于唐代，颜体楷书是楷书的极致，是炉火纯青、登峰造极的楷字，前无古人，后无来者。世人有推崇柳少师玄秘塔的，那不过是颜字的变体而已，用笔刚烈，锋芒毕露，毫无大气磅礴、深藏功名之感。
　　　　书有三法，曰笔法、字法和章法。记得我儿时初学书法，苦练笔法和字法，务求每一笔都一模一样，特别是横竖撇捺点的起笔、借势、行笔和收笔，从描红开始，最能进步。章法是创作作品的整体构架，初创作品，可以折纸或用铅笔打格，熟练之后，章法自在心中。这也是书法的第一境界：立坚实骨体，求雄壮书风。可以说，柳体、欧体书法都没有突破第一层境界。而颜真卿在他60岁书写《大唐中兴颂》、《八关报德记》的时候，就已经达到了楷书的第二层境界：究字内精微，求字外磅礴。
　　　　如果没有安史之乱，可能没有人能到达楷书的第三层境界。公元前785年，七十七岁高龄的颜真卿奉旨讨伐叛军，被李希烈绞杀。他的高风亮节、一身正气，他的忠肝义胆、刚正不阿，成为70岁后书法的写照，这便是楷书的第三层境界：臻神明变化，与生命烂漫。
　　　　法为书骨、变为书筋、意为书肉、韵为书魂。这十六个字是书法之密，在颜真卿看来，还有一重“秘密”，那就是心正笔正，胸中没有忠义，怎能写成楷书？后世的蔡京、赵孟頫、严嵩、康生等权臣，要么倒行逆施，要么投敌苟且，要么心术不正，他们留下的墨迹虽然有些许妙处，但极尽媚态。除了降元的赵雪松还能写一些行楷之外，其余人等居然写不成楷字。
　　　　清代钱沣、后清华世奎、民国谭延闿是自颜真卿之后，公认仅有的三位颜楷大家。他们有一种共同的特点，要么刚直廉洁，要么忠于君父，要么容度完整。孙中山逝世后，中山陵半山腰碑亭内巨幅石碑上“中国国民党葬总理孙先生于此”两行巨大颜体楷字，即为谭氏手书。
　　　　学习颜体楷书，最重要的不是攀登书法艺术的高峰，而是修炼心性，为官，则清廉刚正，淡泊名利，不事权贵，忠于人民；为民，则品行正派，仗义执言，忠于家庭，宁静致远。如果能从颜体楷书中有所感悟，我想，这正是颜真卿的魅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