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泓• 年度唯美散文大片~ 西双版纳写生记： 【私奔】

夜语风荷

杜泓（夜语风荷）• 年度  唯 美  散文大片

    ~~ 西 双 版 纳 写 生 记~~

  私  奔

【零】    为何私奔

       2015年3月10日至26日，我与中国人民大学画院孙其峰写意花鸟工作室写生团一道，赴西双版纳写生。其间种种，感触良多，舍不得一人独享。于是自己给自己规定，每天在12小时之外，在完成写生任务之外，还要写一篇日记——这是《私奔》系列写作的初衷。之所以定这个题目，原因是在决定去参加版纳写生团之前，我写给我的闺蜜、孙其峰导师工作室班主任、著名画家郑春华的一首诗《听说，我将和我去私奔》。那时候，春华告诉了我他们班级的写生安排，希望我同去。我在向往、憧憬和犹豫徘徊之际，写了这首诗。
      对于我这样一个公职在身的人，能够拿出近20天的时间去热带雨林画画，绝对是一场不折不扣的私奔。
      但与春华老师一路的这场私奔，我又是多么的渴望，向往，和需要。
      于是，我就去了，义无反顾。
      于是，不管每天多累，我都坚持着，把当天的《私奔》写完，然后做图，传图，在微信平台编辑发表。几乎每天都是凌晨1点，我才可以放过我自己。而次日清晨6点多又要起床，集合，出发去写生。到当晚7点多收工，回到驻地。以极简的方式解决晚餐，参加晚上的作业点评，然后很不舍地向老师告假，提前一点儿时间退场，回宿舍去《私奔》，直至凌晨。
      每天如此。
      17天，我庆幸，我坚持下来了。
      有那么4、5天，勐仑小镇全镇停水。每天从植物园写生一整天回来，饱受36、7度高温曝晒、蚊叮虫咬的我，只能用宾馆老板存在水箱里的水，洗凉水澡，那水带着一股腥味儿，呈难看的铁锈色，但别无选择。
      直到现在，四肢上有毒蚊子和黄蚂蚁叮咬的近百处红肿尚未消褪，仅左手背上就有5处咬伤。清凉油用了好几盒，花露水用了大半瓶，都无效。
      不觉得苦。只觉得值。
      我来到这个陌生的地方，西双版纳州勐腊县勐仑镇，拿出近20天的整块时间，是多么奢侈的一件事。不论甘苦怎样，我都舍不得浪费每一个情节。我愿意为一棵草，一朵花，一个芒果，一碗米线而大费笔墨，我愿意用从牙缝里节省出来、从睡眠中抢夺出来的时间，细细揣摩老师教授的理念和技法，什么都不舍得粗心了了，什么都不舍得一翻而过。
      等我终于结束这场私奔的时候，凌晨5点起床，从西双版纳折腾到石家庄的家里，已经是当天晚上近19点了。过度疲惫了，却无法睡眠。勉强躺到晚上9点多，我又爬起来，我还惦记着我的《私奔》，最后的一集，第20，必须有个漂亮的结束。等小“20”画上句号的时候，我才觉察到睡意沉沉。
      《私奔》的写作，得到了中国人民大学画院孙其峰导师工作室教学团队的大力支持。为了方便我的写作，郑春华老师给我在宾馆订了单间；从学习到生活，处处贴心关怀，哪一次集体行动时看不到我，都是第一时间就打电话寻我；为了尽量给我多争取一些的时间，每当点评作业，老师们都把我的作业排到前面，同学们也都礼让包容，让我十分不安。
      我没有理由懈怠。
     《私奔》系列在微信平台发布之后，很多书画圈、艺术圈的朋友纷纷评论、鼓励、转载，这也是给我的一个极大的鼓励。国内从北京到上海，国外的阅读也扩大到新加坡，美国，新西兰中文网，日本。
      我这样私人化的写作，在这样真诚热情的阅读下，已经不再是我的私人问题。
      这场私奔，是一次向艺术的致敬。
      感谢所有阅读、鼓励、评说、转载《私奔》的师长、朋友和亲人。给你们鞠躬了。

                                                                                                                                         
附：2015年2月10日，我决定随团写生后写给春华老师的诗：《听说，我将和我去私奔》

听说，我将和我去私奔

       （杜泓）

   听说不久，那里将树木葳蕤
   听说不久，那里会草长莺飞
   听说你会，携了我上次未说完的那句话
   去那里种植，灌溉，并扶她盛开

   听说种出来的每一个逗号
   都深情款款
   听说冒出来每一个句点
   都柔肠寸断

   听说一个偏旁
   将甘甜如蜜
   听说某个撇捺
   如玉液琼浆
   
   听说太阳月亮
   每天不分你我
   听说爷爷婆婆
   人人诗词唱和
   
   听说那个地方
   你每唱一句  都会开出妖艳的花朵
   听说我将去那里 私奔
   和我
   

         

【杜泓简介】

（杜泓 微信号：yeyufenghe1217）

杜泓，笔名夜语风荷，生于七十年代。作家，画家。为当代书法网副总编辑，当代书法论坛副坛主、首席记者，当代书法网“风荷访名家”特邀专栏作家。

系中国散文诗论坛专栏作家。中国散文学会会员，河北省作家协会会员，河北省金石学会理事。其作品以散文见长，犹擅人物专访、书画艺术评论，在《中华儿女》杂志、美国《汉纳》杂志、《当代书法论坛》、《书法报》、《书法导报》、《神州名家书画》、《当代书画》、《大众阅读报》等各类媒体发表百万余字。多次获得国内各类奖项。

杜泓主要获奖经历：

1、河北省散文学会第四、五、六、七届“河北散文名作奖”。
2、2007年12月当代书法网正式为其开通“风荷访名家”名家访谈专栏，成为国内专业书法网络媒体的品牌栏目。
3、2008年，散文集《月光照进朝北的窗》获“中国散文学会”优秀作品奖。
4、2009年，散文《阳光是我的美丽乡愁》（原载大众阅读报）获得第二届星光杯全国诗歌散文大奖赛三等奖。
5、2009年，散文《阳光是我的美丽乡愁》被收入《2009年度散文精选》。
6、2012年5月，散文《阿婆茶里的欸乃时光》获得由中国散文学会、中国徐霞客研究会、中国旅游报社联合设立的全国性游记文学最高奖项——首届中国徐霞客游记文学大奖优秀奖。

杜泓出版年表：

1、《荷，如此亲近》（散文集，2005年4月）
2、《月光照进朝北的窗》（散文集，2008年1月，花山文艺出版社）
3、《与梦同住——当代书画名家访记》（访谈集，2011年8月，河北美术出版社）
4、《逍遥之遥》（随笔集，2012年8月，中国文联出版社）

夜语风荷

【一】将到昆明

      很多期待叠加太厚的时候，似乎就没有期待了。
      此刻我在飞机上，噪音隆隆，人声隐约。
      登机前电话短信居然空前的多。即将出刊的杂志，单位分管的工作，妈妈电话里的家事，雪泥谈及的网帖处理，平时一惯安静的电话，却在起飞前一股脑地扎堆袭来，并且样样需要及时确定。一路办理手续一路电话，一直把电话粥煲到起飞前最后一刻。
     上机时还有些担心的，同行的一大拨乡音浓重的农村妇女，貌似一个村的旅游团，其中有两位就坐在我旁边。不打招呼不示意也没有抱歉，她俩十分粗鲁地从我面前挤过，紧挨着我的那位，一落座就要塑料袋，跟空姐说：“俺晕车！”我不由得心生恐惧。更要命的，当我想系上安全带的时候，发现自己右手边的那半截不见了，仔细找了发现，被右边的大嫂扭过去给她自己系上了！真不知道她怎么系上的，我哭笑不得，只能讨了回来。一面心里还继续恐惧着，等会儿，如果她对着塑料袋哇哇哇的时候，我可咋办！
     这段时间持续了很久的晚睡早起，本想趁着难得的三小时好好补一下睡眠，不料刚刚进入状态，耳边就响起妇女们一阵兴奋的欢呼声，毫不掩饰无所顾忌原生态的发自内心的那种——经过一段滑行的飞机起身那刻，让她们兴奋不已，纷纷喊道：“嗬，飞起来了！”是的，飞机是飞起来了，我的心情却落下去了。我无意对另一个群体有微词，但这样的无所顾忌还是让人不快。
     好在她们在无聊的飞行中很快安静下来，右边那位也没有使用塑料袋，而是蒙头大睡了。我很是庆幸。打开小本，慢慢浏览一遍过去和最近的文稿，发现还没公开发表的那篇《不得不爱》，自己竟写得十分好，回头一定要给她寻个好去处。
     机上补觉一小时，觉得异样的满足，精神好了许多，最近太缺乏睡眠了。
     脑子一片糊。这会儿，我甚至忘记了，我坐在这飞机上，想要去哪里，想要做什么。
     只好再次打开小本，记下几行字，留给明天的自己。
     还有半小时，我将到昆明。
     完全陌生的城市，并且还将陌生着，我只是在机场，停留一个小时，然后，又离开。
     城市的陌生或者熟悉，只是因为，你是否在她的楼群和灯火里，有过故事，有过传说。
   
                                                                                                                                                                              2015/3/10   13:01

夜语风荷

【二】野蜂蜜的邀请

　　  这点我早已预知。来这之前的所有想象都是苍白的。
　　 三个小时后，我到达昆明长水机场。室外温度已是31度。脱去羊毛外套，剩下条长裙，还是热。我要从这里转机，要等托运的行李过来，并且最重要的，我还要找个地方稳稳地坐下来，把飞机上写的文字发出去——我心疼每一篇文字的生产和消费，我愿意我的句子们，在第一时间，带着我掌心的热度，奔向愿意阅读他们的每一个人。
　　 长水机场的行李转盘，空空的，在下午的逆光里缓缓转动，不知从哪里开始，也不知在哪里结束。

　　 仿佛等了几年之久，我终于拿到行李。办好登机牌，我在一家茶餐厅迅速找到一个偏僻的座位，苹果汁和三明治，简单的午餐，伴随着飞舞的手指，我把飞机上码起来的句子们，火烧火燎地发布出去。每次都是这样，我怎么了。每次的新句子生出来，就必须迫不及待地放飞他们，这是怎么了。
　　 直到1号登机口排队的人们开始向前移动的时候，我还在编辑段首的空格——我太介意阅读的感觉，格式不对，感觉必须不对，感觉不对，句子们就白写了。
　　 然后就是下一轮的飞行。
　　 然后就来到火热的景洪。
      才子篆刻家画家正国老师帮我介绍的那位出租车司机，正如约等我在出口，心里踏实得很，有朋友真好。
　　 出租车司机是位哈尼族农民，自小在勐仑镇长大，仿佛刚从橡胶林里割胶回来一般，一身皱巴巴的布衣裤，朴实得让人没有一丝陌生感。他帮我拎着沉重的行李箱，我放心地坐上他的车，奔向70多公里外的驻地——勐腊县勐仑镇。
　　 车子从景洪市区穿过，我一路听着不得不接的电话，一路透过车窗走马观花。这是个很有异域风情的小城，许多建筑物上镶嵌着金色的尖顶。店家的招牌和内地不同，写着汉、傣两种文字，连沃尔玛和如家酒店都翻译成了傣文。景洪市区另一个给我印象的特色，就是电动车很多，并且都毫无顾忌地跟机动车并行，看起来很是惊险。交通的混乱无序给这个城市美丽的建筑减了分值。
　　 出了市区，经过漫长的山路，经过路边掠过的一片又一片橡胶林和芭蕉丛的时候，我还在接听着妈妈的电话，人生啊，事情怎么如此之多。
　　 距离驻地还剩半小时了，我终于能闲下来和司机师傅聊聊天。他很乐意跟我聊，我也很乐意了解一下，一个生活在大西南的、普通哈尼族农民的生活情境。他说，他6岁随父母迁居至此，在这里生活了小半辈子了。兄弟姐妹5个，每人分有16亩橡胶林，前几年这里要盖大学，把他们的地征用了，每年每亩地补贴1600块钱，这是他一家四口全部的收入，没有土地了，他们就没有事情可做了。为补贴家用，他买了辆车开出租，媳妇在家养猪养鸡种菜。每年全家，要吃掉两头猪。两个女儿都出嫁了。。。
　　 我喜欢听陌生的故事，我听得很入迷。
　　 我告诉他说，我喜欢写文章，喜欢了解别人的生活，我可不可以和朋友一起，去你家做客？他很有些惊喜，说：“当然好！你们要来，提前告诉我，我去接你们！”
　　 顿了一顿，他又说：“什么时候你来，我割蜂蜜给你们吃！”
　　 “割蜂蜜？太好了！是你自己养的蜜蜂？”我很有些兴奋，我还没有见过现割下来的蜂蜜。
　　 “不是！是我家有一棵树，树上不知什么时候来了一窝蜂，他们来我家树上做窝，不是我养的！是我家树上野生的蜜蜂！”
　　  呀，我更加的向往起来。
　　  砖房。农家。一棵树。一窝野生的蜜蜂。这个哈尼族农民大哥，要割新鲜的蜂蜜给我吃。——这是不是，一个比诗还美丽的故事。

                                                                           2015/03/11 00:56

夜语风荷

[三]清晨，初见

      3月10日深夜，我到勐仑镇第一天，安排好各类事宜，已经是零点40分。私奔2还没有动笔，这样的缺憾不能遗留，否则，我的私奔3、4、5不知道怎么才能到来。于是我固执地继续了，尽管有些头疼。凌晨1点多的时候，私奔2蹦蹦跳跳地从掌心走出来，鲜嫩可人，想像着野生蜂蜜的甜味，我心满意足的睡去。夜里的小镇依然吵闹，汽车马达声仿佛贴着耳朵，但我居然睡得很好。
     桂源宾馆的大门，很早就敞开在小镇的晨雾里。门上挂着一条火红的横幅“中国人民大学画院孙其峰写意花鸟工作室写生团”，煞是醒目。我这般风风火火地赶来，匆匆成为这个团队的一员，连自己都觉得诧异。因为与才女画家、好友春华的交好和相倾，才成就了我这段，私奔的传奇。
　　 近期的我，异样地被句子们宠爱，但我仍清楚地知道，我需要学习的方向。穿越大半个中国，我一路狂奔过来，只为了不太远的将来，能够在宣纸上，由着自己的性子咏叹时光。
　　 那位哈尼族出租车司机送我到宾馆的时候，班级的全体正在宾馆旁的小馆集体吃饭。我一眼就看到亲爱的美女画家郑春华，清秀如昨，静静坐在人群里。一番懵懂寒暄之后，我渐渐捋清了条理。仅仅20个人的团队，居然有三对夫妻，这让我觉得十分有趣。
　　 11号，我到版纳的第二天，凌晨两点入睡的我，清晨七点准时出现在楼下集合地点。居然精神很好。这个西南小镇，太阳出得迟，七点钟还是晨雾迷离，空气又凉，又软软。队伍还没集合，我趁着几分钟的空闲，跟正国老师打了电话，我知道他们住在隔壁酒店，此时的他，恰好就在街心转盘的小店用餐。背着画具的他出现在马路对面时，尽管距离上次见面已相隔7、8年之久，我还是一眼认出了他。他一点儿沧桑感觉都没有，还是那样的斯文，沉静，连喜悦都是浅浅的。短短几句交谈，因为各自有课程匆匆又告别，在这里的画家们是最忙碌的，每天从清晨到深夜，舍不得浪费一丝时光。
　　 我很快回到自己的队伍，在街心转盘的一角早餐。小笼包和大米绿豆粥，这样的食物让我心安。这里的小笼包长相比较马虎，圆如石子，没有褶，呵呵，配着当地特产的小米辣椒做的蘸料，味道也是蛮好。因为蘸料太辣，我不得不在自己的大米绿豆粥里加了勺白砂糖，辣劲儿缓解了许多。
　　 这样的异乡，这样的又凉又软的清晨，我的食物热辣饱满，瞬间把我安顿得十分妥帖。
　　 带着这份妥帖，我，在勐仑小镇的雾气中，跟随大家缓步走向中科院植物园，去领略一场未知的艳遇。
　　
　　                                                                                                                                                                                     2015/3/11   22：08

夜语风荷

【四】细碎的光扑进心里

      尽管经常出门，我还是很怵头收拾行李。总有些东西到目的地后才发觉该带的没带。这次我居然聪明了一次，整理东西时将装着一寸照片的小纸袋放在钱包里。
      果然就用上了。勐仑镇的中国科学院植物园，我们的写生基地，此次要在这里呆上两周。办理月票时需要交一张照片。我于是大赞自己聪明，着实激动了一回。
      清晨，薄雾笼在静静的椤梭河水上，悠游漂浮，一架高高的铁板吊桥通向园内。这是唯一的通道。桥头的招牌上四个面容严肃的大字：“只准步行”。人走在桥上，一步一颤，对我是个小小的考验。
      走过桥去，走过桥去以后，我就迷失了自己。
      一直不擅景物描写，如我，这次也不想再叙述景物。对于一个初次进入热带雨林植物园浏览的北方人，这里的惊艳太过密集，我连连呼救，受不了，消化不了，花朵啊，你们能不能别这么拥挤。
      赏心只取两三枝。那么我这样，好吧。

      凤来仪。她和她们，静立水边。轻紫，浅粉，莹白。丝丝。珞珞。花瓣一簇一簇，宛如孔雀开屏的模样，蕊丝成线，从花间流泻，神秘，诡异，散发出一派孤傲的淡薄。箫韶九成，凤凰来仪。有神曲仙乐时，才能得见凤凰宝仪。而眼前，这叫做凤来仪的她们，迎接的，是哪一阕音符？哪一场咏叹？

      

      地涌金莲。在这样的花面前，一切都焦躁狂妄都会归于安静，被敬畏摄住魂魄。她们自地面直涌而出，毅然决然，刚正果断，不容置疑，在自己的头顶，颤巍巍捧出灿若云霞的金色莲花，虔诚地奉给上苍，这样的坚决的圣洁，辉照了她的四周，甚至她脚下的泥土。

      无忧花。我最爱的一个。不由分说的就爱。这样高大的树上，这样炫目的花盛放。这究竟是怎么回事。怎么竟有这样的造化。
      我反复地在无忧花下流连，反复地在各种可能的角度，去读她。这样的花朵应该不是花朵，这样的树应该已经超脱了树。据说，无忧花树是佛祖释迦牟尼诞生的地方。相传他的母亲依照风俗回娘家待产时，途中不适，用手扶住了路边一颗开花的树，就在这颗开花的树下，佛祖释迦牟尼呱呱坠地。我愿意相信这样的传说，只有这样的传说，才衬得起这样神妙的树。
      在无忧花树下，我身影渺小。渺小的我，在树下仰望。大簇大簇的金黄的花团拥在枝干的各处，恣肆盛放，灿烂得让人眼痛。树顶高高，仿佛高不可及，枝叶掩映下，有几丝日光被遗漏下来，准准地，扑进我的心里。
      我的心里，瞬时就扑进了这光，这光的线，光的影，光的细碎声响，既而遍及全身。


                                                                                                                                                                                                    2015/3/12  00：16

夜语风荷

【五】茫然百花园

      昨晚依旧是熬夜了。因为舍不得浪费我对几朵花的情谊，想单独为那些花儿写一篇私奔，昨晚完成了私奔3之后，又专门为花儿写了私奔4。于是又熬夜了，但似乎熬夜之后睡得更沉稳了，不知道是因为省中医院开给我的药物发挥了作用，还是这个小镇的夜让人安心。
     尽管睡眠质量不高，但我并不会因为起床早难受，这点还是令人满意的。清晨七点半，班级的师生一起又来到那家小馆吃早餐，没有别的可选，依然是小笼包大米绿豆粥。依然要了小米辣的蘸料，依然又给粥加了勺白砂糖——噢，我可是个喜新厌旧的人，明天坚决不这样吃了。
     昨天下午的竹林里，我尚在懵懂之中，完全没有状态，也没能完成一幅完整的写生作业。今天的课程，我是必须要交得出作业的——作为春华老师的朋友，我来到这个班级学习，决不能当倒数第一，怎么也得混个中等偏下吧（嘎嘎~~）
     进入植物园的时候已近8点钟，椤梭河面的雾气比昨天更为浓重了，空气凉薄，一件棉衬衫都抵挡不住凉意。经过昨天的往返两次，我现在已经适应了植物园入口的大吊桥，走在颤颤悠悠的铁板桥面上，也十分坦然了。桥下椤梭河水的波纹，掠过水面的小鸟，雾霭中打鱼的小船，也有闲情细细打量了。
     今天我拿定主意，遵循助教张崇强老师的教学安排，踏踏实实地跟进度。上午的课程在百花园进行，张老师示范西番莲的写生技法。这是水面包围着的一个小岛，岛上有亭，四周离离落落，长满了西番莲的绿蔓红花。在岛心的一小丛西番莲面前，同学们把张老师围在中间。崇强老师，山东人，高，帅，标志性的大眼睛双眼皮儿，一笑嘴角往上翘，又质朴又随和，标准的暖男一枚。他一手执笔，一手抱着速写本，坐在小椅子上画画的时候，那副认真投入的神情，是他最帅气的时候。
　　 写生示范时，同学在老师四周围一圈，各自持了手机或其他边拍边看，唯恐漏掉一个细节——这是我很喜欢的一个场景。从去年10月份在湖北十堰的写生开始，我就爱上这样的场景——作为一个非美术专业出身的人，融入这样的场景并认认真真成为其中一份子，我感觉很“洋气”！
　　 上午的课程十分顺利，示范结束后我留在原地，决定今天的第一幅作业就画这西番莲了。这是一种我不喜欢的花，长相怪怪的，但是崇强老师刚刚细细示范一过的西番莲写生技法，我舍不得立马就存储了离开，于是就命令自己找了棵中意的西番莲坐了下来。
　　 写生过程是最容易忽略时间的。全神贯注于枝的穿插，叶的组合，线条的节奏，空间的分割，我在自己的作业中艰难行走。忽觉旁边有声手机拍照的声音，也没有抬眼，以为不过是个好奇的游客路过而已。但那身影又从我左边转到我右边来，我略微不满，一抬头，发现原来是老朋友——才子篆刻家画家陈正国老师。他是国家画院岳黔山导师班的，今天也在百花园写生，就在离我不足30米的地方。简单聊了几句，他看我画得投入没心思闲聊，指给我他们写生的地点，就离开了。尽管没时间多聊几句，但是，在这里碰见相熟的老朋友，让人感觉十分踏实，亲切。
　　 中午，我的作业终于完成。我长舒一口气，漫步来到正国老师的写生点，看他脱了鞋子，踩在宣纸上画西番莲。时光如此松动，仿佛世间的事情全部可以略去，只余下画，画。
　　 午饭，中午的一杯冰青柠水可圈可点。
　　 午休，写生的辛苦让我的午觉十分香甜。
　　 下午大热起来，换身凉快点的衣裤，我再次走向植物园。本想下午去画凤来仪的，她实在太迷人了。但一路奔到那里，瞬间傻眼了，上午还开得鲜嫩眩惑的凤来仪，在下午的两点半的阳光下，花瓣全都打起了卷儿，恹恹无力，美感顿失。我不由得有些心疼——在她最美丽的时候，我错过了。仿佛一场错误的恋爱。
　　 我最心仪的，你这水边的，神仙一样的花，明天早晨，再来赴你之约。
　　 我在打了卷儿的凤来仪四周茫然无措，徘徊了又徘徊，不知道该去画什么了。木玫瑰，金杯花，都试了试，都不好。芭蕉，龟背竹，都停了停，都不愿意。最后，我把时间徘徊到超过了3点，不得不强迫自己马上决定，否则下午的作业就交不成了。老师和同学都分散在各处，难觅踪迹。植物园一入深似海，我也不敢冒着走失的风险。于是回到最初的三角梅那里，硬着头皮开始。

     三角梅，我不喜欢这个直白俗气的名字。但这里的命名十分唯美，让我大爱——“宝巾”。宝，形容她的花色炫美，巾，则形似她的花瓣。圣母宝巾，红宝巾，粉妆宝巾……玫红，深红，亮黄，粉白，各色宝巾在自己的树上成团成簇，直把枝条妆点成一道一道的花火，花如火焰，在静美的绿地上，恣意燃烧。
     然而，我不是当作家来的。我可以随性的自由的驱使我的句子们，以各种角度各种程度各种深度表达自己的思绪，目前却仍旧无法随性的自由地驱使我的线条和笔墨——我是要当让画家来的。我必须放下对花朵颜色的迷恋，放下迷离和歌咏的冲动，而是冷静，客观，智慧地，去研究和审视树叶的组合，花朵的结构，枝干的节奏。
     眼前有景道不得。我按下那点儿逐渐忧伤起来的小心思，面无表情地，开始研究最美的那一款宝巾——粉妆宝巾。
     五点多完成作业。很久不写生了，怯怯，懦懦，不自信。期待明天，请求神助。


　                                                                                     　2015/03/12   21:57

夜语风荷

【六】有约未成  

      

      有约未成。恰好偷了个属于自己一个人的空闲。

      心中一阵窃喜。我还是太习惯孤单，并且日益迷恋。

      傍晚七点，这里才刚刚沉入暮色。这个小镇有多大，我还没有时间去了解。我是个不记路的人，很怕把自己弄丢。来这里三天了，只认得两个标志物，一个是街心那个直径不足十米的小转盘，找到转盘，就能找到我的住处；另一个是横跨椤梭河的铁板大吊桥，那是通向写生基地的入口。除此之外一无所知。
      这空闲我舍不得浪费哪怕一点点，我决定，在这个小镇子走一走。从街心转盘右转向西（不知道是不是西），我步入勐仑小镇夜晚的灯火。街边很多小摊贩，以烧烤和水果为主。当地人的相貌大抵相类，肤色黝黑，脸型紧窄，朴实温和，让异乡客感觉踏实。好似他们的睡眠很少。我住在一间临街的房子里，每晚街上的喧嚣都要凌晨才尽，而翌日清早，就又重新开始。
　　 行走间看到路左有一个农贸市场，不假思索走了进去。原本以为这里的农贸市场会有很多的陌生风物，一看之下跟内地并无多大不同，熟食，菜摊，调料，都是再熟悉不过的，一点惊喜都没有。唯一有些新鲜的，是水果摊位上的青芒果，这里的芒果一律是碧青碧青的，及时熟得又老又软了，也还是青的。我买了三只熟好的青芒，随便用一只塑料袋拎着水果走在异乡，顿时少了为异客的感觉。
　　  市场并不太长，片刻便走了出去，原来，一出去就是罗梭江边。我步子散漫，沿着河边消磨我的时光。水声潺湲，水光清媚，橘色的夕阳光里映出一只扁舟的剪影，如画。河边的路灯很美，像一顶黑色的草帽。其中有盏路灯边缘被硬物砸坏了，但更显得有腔有调，那线条仿佛写生课上老师强调的一般，曲直顿挫，很有节奏感。

　　  河边有一组傣式建筑，门楣几个怪异的汉字组合：“曼炸村民小组”。我自恃对汉语言的超强理解力，对这几个字还是很有些不解。这是个生产队吗？呵呵，不去管，这样的暮色里，我只要懒懒，散散，不动脑筋，不求甚解。

　　  河边的路走够，我开始折向北去（也许是北），因为直觉从那里可以回到宾馆。这小路我没有记名字，晚饭时分，我开始想念美食。小馆子一家挨一家，我寻到一个名字有趣的“冯萍饭店”。冯萍饭店，多自信多直接的名字。我很想看看，这个冯萍长的什么样子。于是就进店。一个五十余岁的瘦削女人迎了上来（她是冯萍？可惜没问。），店里只有四张大圆桌，她引我坐在右手最里面那张，迅速拿上餐具，递了壶茶水。然后带我到里面选菜——他们没有菜谱，客人想要吃哪样，就要进里屋的冷藏柜去指。冷柜里的鱼虾肉，都没什么新鲜，倒是一大盆金灿灿的花朵，很吸引我的视线。
　　  一问之下，老板说，这个菜是炒瓜花。瓜花就是南瓜花。南瓜花也能吃，这倒是引发了我的食欲。我喝过花泡的茶，还没有吃过花炒的菜。那就要炒瓜花！一份炒瓜花，一份臭菜炒鸡蛋，然后女人盯住我说：“行了，你一个人吃够了。”呵呵，好实在的老板。我返回桌边坐下，满含期待等我的花。臭菜炒鸡蛋是已经吃过一次的，臭菜是一种当地的野菜，长得如同细长的小圆树棍一样，并不臭，只是有些特殊的青草味道，不知道为何得此恶名。

　　  南瓜花炒后端上来，我不由得赞了一声！它们做得太漂亮了。金黄色的大花炒过之后并没有打蔫，依旧是水润饱满，花朵和花朵之间，是一根一根三寸来长的嫩绿晶莹的花茎，大朵的黄花与修长的绿茎混搭在一起，其间还巧妙地点缀了几颗火红的干辣椒。写生一整天的我，在此时对着这盘炒瓜花，会心一笑——炒菜的师傅，是不是个丹青高手？不然你看，花朵的面，花茎的线，辣椒的点，节奏多么分明；金黄，青碧，鲜红，用色是超级的霸气！
　　  左拍右拍，用手机给我的菜拍够了，我才开始享用它们。
　　  我十分享受，这样吃掉一朵花的小幸福。
　　  然后再吃一根花的茎。它们的味道温和亲切，和很多已经熟悉了很多年的食物一样，一入口，就立即成为你的，成为你自己。
　　  回到街心转盘的时候，我给自己买了一只泰国椰子。守着一堆去了壳的毛茸茸椰子的那个男孩皮肤黑黑，模样周正，他告诉我，泰国的椰子比国内的椰子好喝。我信了他，让他砍开一只给我。椰汁果然十分香甜，跟它相比海南的椰子弱爆了。我拎着青芒，靠着他的车子，一边用吸管喝椰汁，一边跟他闲聊。他说，泰国离这里，也就200多公里。这种椰子的壳很硬，很多地方都用这种椰壳做家具，他就见过椰壳家具——我没有见过啊，唉。我没见过的东西可真多。椰子看起来并不大，可是里面汁水却那么多，仿佛永远喝不完似的。我很不淑女地有些喝撑了（嘻嘻），男孩说，这椰子的汁水，有的可以装满意矿泉水瓶！那就是说，我差不多站在那里，喝了一斤椰汁！苍天。

　　 我这样坚持着喝完这只椰子，其实也是想他帮我砍开椰子，尝尝里面的椰肉。男孩说，椰肉很香！“如果你会吃，你就觉得它和花生一样香！”我理解他说的会吃是什么意思，我也想知道，和花生一样香的泰国椰肉到底是怎样的香。等到他用二尺多长的砍刀终于把椰壳砍去，掰下一块雪白的椰肉递我。我努力尝试着，体验他说的像花生一样的香。果真是香，但不是花生一样的香，椰肉的香是清秀的，花生的香是浓艳的，不一样。
　 　夜色渐深，我，心足意满。
　 　塑料袋里的三只青芒，一盘设色精美的辣椒炒南瓜花，以及清甜多汁的泰国椰子，把我和我的这段小时光，结结实实宠爱了一场。


                                                                                                                                                                                                         2015/03/13   22:29
　　

夜语风荷

[七]美食的安慰

       今天是3月14日。昨天因为写吃，也因为房间的无线信号实在太差，没能完成白天的写生记录。我或许得了强迫症，因为过于注重阅读感觉，写好的文字没有相应的图来配，我就受不了。因为网络信号的问题七，我为这个强迫症吃了大苦头。大中午的不吃饭、顶着大太阳拎着笔记本电脑去大街上找了五六家维修部，试图让人家帮助设置一下苹果电脑和三星手机之间的照片导入问题。但奇怪的是这个镇子上我能找到的所有的维修部都是女人或者孩子看店，回答出奇地一致：“我不会，男人出门了！”我沮丧极了。对付不了这个簇新的苹果本。新装的WIN7超级难用，无法和手机之间传输图片，我只能把手机上的图通过WIFI发给邮箱，再用电脑从邮箱下载，但是，信号那么差，一张几百K的小图居然要发了一个小时！

      崩溃得要死掉了。

      这时候最好的朋友打电话过来谈事情，我一腔怒气没地方打发，都冲他去了，乱发了一顿脾气，完全颠覆了以往的美好形象，在他这里我算栽了，哭哇……
      发现自己实在是网络动物。这样的网络困境让我沮丧。看着WORD里梳妆停当的新文字，就是没有办法趁热乎发出去，太难受了。
      天可怜见。今天中午情形有大改变。这个简陋的小宾馆，居然还有电脑房。电脑房里网速飞快，大屏幕电脑也很好用，而且就在我203的旁边！瞬间感觉鸟枪换炮了，比住五星级宾馆还要享受，美滋滋。
      因为《私奔》系列的勤奋更新，也因为国内外各地亲朋好友的广泛转发，跟读《私奔》的越来越多，这也更坚定了我每天“私奔”的信心，呵呵，放心吧亲们，我在云南的每一天，都会私奔不止。
      3月12日的私奔中，提到了一句早餐想换换口味。结果13日一清早，春华老师就说，今天早餐不吃小笼包配大米绿豆粥了，我们去植物园门口最正宗的那家吃米粉。我有些不好意思，“我是随意写的啊，不要因为我写那么一句半句就更改了大家的计划！”春华很善解人意，说，是大家都吃烦了，正好一起换换口味！有她这样的照顾，我很是感动。她比我还小一岁，却在生活中成熟得多，体贴，宽容，这都是我所欠缺的。
      植物园门口的那家米粉店果然名不虚传，13号14号的早餐，我们班上的全体都来这里。我喜欢陌生的名字，点了他们的“米干”。从名字看，实在想象不出米干的样子.晒干的米粒？晒干的米线？呵呵，却原来都不是。米干，只是一种很宽的米线！大约有两三厘米那么宽，很像板面的感觉。

      我没有要加肉末的米干，老板说可以加花生酱。宽宽的米干劲道十足，煮好后浇上一大勺浓香的花生酱，再去调料台把豆豉、麻椒粉、芝麻碎、泡菜、豆芽、香菜、辣椒酱等等风味各异的小料加进去，满满一碗，颜色火辣，活色生香，捧出一碗这样的米干，在勐仑小镇清晨深深的凉意中，口中腹内，都是满足得不得了。
     每到一个陌生的地方，我都喜欢这样不厌其烦地写吃。呼吸它的空气，观赏它的美景，还必须要吃它特有的一些食物，你才能品尝到，异地的全味。
     除了米干，我还发现了一种新鲜的小吃：破酥包子。这是贵阳特产，就在那个街心小转盘的一角。几天前刚来这里，我就注意到了这个奇怪的店名，但一直没有机会单独行动，今天早晨正是好时机。

      破酥包子刚刚出笼。我要了四种口味的，并且请教了老板，这包子名称的由来。原来我顾名思义的理解，都是正确的。“破”是因为它的露陷儿——馅料蒸熟后露在外面，如同内地的烧卖一般；酥，是因为和面的时候加了油，发面的包子皮都是一层一层的，类似千层饼，此谓“酥”。破酥包子，就是这个意思。贵阳人对待命名，可真是不假思索啊，连“破”这么破的字，都随意拿来使用在食物上。
      今晚老师不点评作业，正好周毅和陈正国两位老朋友约我吃饭，于是在完成一整天的辛苦写生后一起坐坐。三人都是来画画的，聊也就聊书聊画，偶尔八卦一下网络江湖。路边的傣族烧烤很合我们仨此时的心境。他俩都由着我的性子，我就指着所有没见过、不认识的菜乱点一气，泰国酸肉，烤酸肉，烤鱼，烤螺丝……跟老朋友我不用客气和装，我说，凡是我没见过没吃过的，什么都想尝尝，嘿嘿。他俩都由着我，太好了。
      烤酸肉，裹了一层辣椒粉，泰国酸肉肠则是切了片，蘸着芥末吃。把肉做成酸的，这对我还是新鲜。我问了下店主，这酸肉原来类似于我们北方酸菜的做法，先用盐味精等把肉腌好，然后密封在罐子里，肉经过一段时间就变酸了。酸肉风味独特，酸度恰好，在配上芥末或者辣椒，酸与辣互相融合，不油，不腻，连肉香也清秀了很多，对我的口味。

      饭后与两位画家沿椤梭河绕小镇一圈，回宾馆写作文，电脑飞快，满足，满足。幸福不过如此吧——孤单的时候有朋友相约，吃饱了饭有河边可以散步，想写东西的时候有电脑用，想发表的时候有网络用，现在要画句号啦，澡水还很热呢，多美好的日子。

                                                                                                                                                                                                   2015/03/14    22:09

夜语风荷

【八】竹声簌簌

      微信时代没隐私。人大画院的老师也在跟读“私奔”，一个跟随集体来西双版纳学习的同学，搞个勤奋更新的日记，光写些吃吃喝喝，似乎有点儿说不过去。我是干什么来的？当画家来的，而不是体验生活的作家，切记，切记。
      回顾一下这几天的教学，先捋一捋。10号晚7点报到。11号上午在写生基地熟悉环境，下午在竹园首次练笔，完全不在调上。12号上午，百花园张崇强老师西番莲写生技法教学。下午，自己行动，三角梅写生。线质全无，造型失忆，还是摸不着调。13号上午，竹园教学，看张崇强老师竹根竹笋写生教学，14号上午，张崇强老师竹枝穿插教学，兼及竹叶，收获颇多。
      我在画画上是个不自信的人。尤其是11、12号两天的初试，让我十分沮丧。两天的时间，感觉还不来，还恢复不到去年十月在湖北十堰写生的水准。春华老师担心我的状况，不断地鼓励我，不吝使用些很奢华的词来表扬我，让我十分不安。生活上照顾我，学习上鼓励我，集体吃早餐时我为跟上队伍跑了几步，她也担心地脱口而出：“别跑！”那语气，仿佛我是个孩子似的，我不禁回了她一句：“哈，亲爱滴，这句‘别跑’，让我感觉你好慈祥！”她笑，借用我《私奔》里的一句话说，“嗯，‘慈祥’，这词儿用在我身上，感觉很‘洋气’！”哈哈，聪明人在一起，会心的时刻真是够惬意的。
      连续两天都在这个竹园，对它渐生亲切之心。仿佛，这就是咱自己的地盘。每天穿着随意的衣裤，涂着厚厚的防晒霜，戴着大大的遮阳帽，拎着小马扎，背着八开的速写本，在这个小镇上招摇过市，心意单纯，除了画画作文，什么都不做，洋气得不得了。
      13号的清晨。格外凉。8点的竹园里，雾气未散，密生生的高大的竹林间，满地硕大的干竹叶在脚下簌簌作响。时不时有几个水珠滴下来，落在头发上，脸上，凉意顿生。这水珠应该是极清洁的，从竹叶尖凝结，成露，自高不见顶的竹竿顶部跌落，和我们不期而遇。崇强老师在一丛竹前站定，同学们围成一圈，听他讲授线条，造型，节奏……
      这几天，我理解最深的，也是“节奏”一词。作为一个写作者，我对自己注重的语感节奏十分明了，对绘画中的节奏却始终是懵懵懂懂。从崇强老师的言传身教中，我这次是第一次真正的理解了绘画中的“节奏”——这并不是画家们的玄虚，而是在笔法和墨法中，被具体化了一个术语。线的长短交替，是节奏。点的疏与密，是节奏，调子的黑白灰，是节奏，面积的大小分割，是节奏。节奏在画家这里，就是一把尺。它比文学的节奏更具体，比音乐的节奏更明确。
      看崇强老师的竹子教学，比看西番莲教学更过瘾。竹子写生中，诸多技法都囊括了。我对他不甚了解，除了他的名字。即便在这三天的学习中，我也只看到眼前的那一点点。面对一根竹竿，一颗竹笋，一枝竹叶，他说，你必须选取最打动你的那一组！如果连自己都打动不了，那你的画如何去打动别人呢？我非常认同这句话，这和文字写作，完全一致。

      在一种物象面前，崇强老师的魅力就在于，淡定自若，信手拈来。连握笔的姿势，都是那么松动、自信。面对一组杂乱无章的竹枝子，他立即就能发现隐匿在内部的美感。“取舍”，这也是他反复强调的。画家要懂得取舍。写生不是照相，不是复制，是你面对一个物象进行取舍、安排的过程。什么是你想要的，什么是你该要的，什么是你必须丢弃的。

      是的。取舍。是为大道。比如画画，比如作文，比如人生。
      崇强老师即将成为我的新偶像，我有这个预感。我欣赏他画画时握笔的淡然和自信。无论在我看来多难刻画的细节，他都能迅速提炼出造型，选择出表达方式，然后松弛地捏着一只普通的签字笔，用他收放自如、霸气精准的线条，给予物象纸上的生命。一笔，两笔，三笔，一片竹叶就在枝头飞出来，仿佛携有风吹的簌簌之音。在他的线里，有节奏，有表情，有故事。
      两次竹子课程之后，经过对崇强老师示范的反复学习之后，我笔下的线突然松动了，变得自信和好看起来。
      我的感觉正在慢慢到来，她已经来到半路上了。

【不害羞，附上两幅俺滴写生作业。凑合看，以后还有更好的：）】

夜语风荷

【九】卧游凤来仪

     自2007年当代书法网为我开通“风荷访名家”这个专栏，转眼间竟然已经8年了。8年的时间不短。我在这8年，跌跌撞撞地成长。大多时候不问前路，闷头行进。也有些时候，我会怀疑“意义”。
     我最惧怕自己怀疑意义。
     一旦我对意义产生怀疑，很多周密计划并坚定实施的事情就会顷刻间轰然倒塌。
     但我庆幸的是，直到现在，在《与梦同住》出版了4年之后，我仍旧没有完全拒绝稿约，在采访对象足够有趣、并且自己精力许可的前提下，了解并理解一个有成绩的出色的人，对我还是有着不小的吸引力——越出色的人越有趣。
     我愿意从不同格式的出色人生里，获取各色各样的关于勤奋和坚持的理由。
     此次版纳之行，在每天繁重的写生训练之外，我用尽心力经营着私奔系列。只为自己的一点点倔强。我希望，我能在不到20天的自由时间里，完整地留下一段足迹，不论深还是浅，是我的，我自己的，就最好。
     每天的作息都很紧张。因为《私奔》的写作，图片处理、上传，微信公众平台的编辑发布，要耗费我每天晚上的好几个小时，我的日程就比其他同学紧张很多，差不多每天夜里都是0点到1点才睡。第二天不到7点又起床，7点半集合出发去植物园。中午12点左右出园子，以最简方式解决午餐，走路回宾馆小睡2、30分钟。2点钟再次回到园子里写生。结束一整天的写生训练一般是晚上7点左右，回到住处，简单收拾，依旧是极简晚餐（经常以水果代替），8点半，老师开始作业点评，一般要进行到晚上10点以后。因为需要争取写作时间，我受到特殊照顾，把自己的作业加塞排在最前，老师点评完毕后再看少数几个优秀同学的作业，就立即回房间闹“私奔”了。即便这样，私奔完毕洗漱完毕也要0点以后了。
     但我愿意写下去。
     我愿意在这难得的17天里，珍重每一个短促的时光，每一个三分钟五分钟——我不觉得这是勤奋。
     我这样的珍重所有的细碎时间，其实是珍重我自己。我知道自己，能拿出17天的时间来这里私奔，是多么的不容易。
     除了学习和睡觉，我在紧密的时间空挡中，吃到喝到的每一样陌生东西，也都舍不得马马虎虎放过。我太珍重这17天了，我太珍重17天里的每一个细节。我愿意为一碗米线几只包子大费笔墨，我愿意走在园子入口大吊桥上时，放慢脚步，去分辨河面空气的定语，到底应该用"柔软",还是"清新"。
     3月15日。上午崇强老师带队到奇花异草园，示范地涌金莲的写生。上午作业完成后我回到住处，本想按照习惯午睡，可是因为总腾不出上午的时间去画最打动我的神仙一样的水边花——凤来仪（凤来仪在午后就会花瓣闭锁），耿耿于怀，于是中午强忍着困意没有睡觉，趴在床上对着手机里的图片画我的凤来仪。崇强老师在带我们经过这片花朵的时候，简单说了写生的方法，我记得很清楚。中午的困意在写生渐入佳境中渐渐淡去，1个多小时，我完成了作业，造型还是比较准确，用线也还算理想，后来老师们一致说，这幅凤来仪，是今天三幅作业中最好的，这也许就是无意于佳乃佳吧。
     2点40，我又进到园子里，想去寻奇花异草园，去完成那组龟背竹。然而，在最白热的大太阳底下，我却迷路了。来这里几天了，我还是只认得大吊桥，百花园，竹林。勐仑镇中科院植物园的路牌地图，每幅都标出了您所在的位置。我知道自己在哪里，也看到的目的地大致的方向。但地图上标的一条路，我的面前却有两条甚至三条四条路。看不懂的地图。
     我就这样在园子找路，一个小时后竟然又折回了百花园。彻底蒙了。索性不去了。摸回我最亲密的竹林，画竹子去。
     哎哟，我这一天的时光。
        （以下今天写生作业中最好的一幅，凤来仪。略有进步，依然很差，期待明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