喧嚣的大海和宁静的岛屿

琴台

　　这个城市一直有雨。
　　临近节日，喧嚣更是拥挤。公车上，各种气味的男人女人还有包裹，打开的窗子外，雨滴啪嗒啪嗒的掉下来。
　　我要回家了。
　　一直下着的雨，淋湿了这个城市。红的砖墙，绿的柳树，黑的柏油路，还有，稀薄冰冷的秋初的空气。过街天桥上，大大的行囊，迅疾的步伐，雨滴落在头发上，回家的火焰，温暖了刹那的疲惫和寒冷。
　　踏上这个城市的第一脚，便已经开始盼望归途。
　　于是我知道，余生的梦里，再也没有了漂泊的影子。
　　蜿蜒如长龙的排队购票的人群，天南地北的家园。想到讲座中提到的细节描写，如果用一句话，概括所有人盼归的心情，那些文字，又该是怎样的组合。
　　两个小时后，拿到自己的票。浅粉色的长方形纸片。余光中的《乡愁》：一枚小小的邮票，你在这头，我在那头。还有，《花样年华》中，眸若寒星的梁朝伟，暗的夜里，静静躺着的那张船票。每一张票，都有隐藏的期待与不舍。秋意萧瑟中，紧紧攥住这张票，明媚的温暖，好象阳光，瞬间照耀到身处异乡的这个沉默的女子。
　　没有人可以告诉我，这个城市到底有多少异乡人。浩荡宽阔的长厅里，男人，女人，老人，孩子，肮脏的小贩，散发着油渍味道的煎饼，色彩怪异的饮料。长长的甬道上走过，就像一只飞虫，忽然陷身黑暗的声音大海。到处都是浓稠厚重的嗡嗡声，这个空间，突然就成了声音的压缩器。所有不能停止的嘴巴里吐出的语言，迅速被压缩成铁板一样的瓷实固体，走在其中，身体老要面临被磕碰的危险。
　　终于，有把空闲的椅子，橘黄色，好象一个垂暮的老人在等待她的宿命一样，面无表情的呆在那里。坐下来，看看表，还有五个小时，我的车才会到达。
　　戴上MP4的耳机，橘黄色的旅行袋里，拿出一直在看的《歧情》。粉红的车票，暂时做了小小的书签，低下头去，巨大的声音固体的侧面，靠着冰冷的椅子，阅读。
　　非常非常耐读的情节，于是，很快的，灵魂便生出翅膀，飞离陌生喧嚣的候车厅，踏上美国迈哈密的黑色土地。
　　也就是从这一刻开始，巨大的瓷实的声音固体，忽然消失。我再次坐到自己家的窗前，阳光正好，花儿盛开，空气安静而又温暖。
　　中国传统道学中的理念，心静山即空。我想，我们每个人都有机会去体会。
　　是肚子的抗议将人从阅读的梦中唤醒。抬起头，就像从一个长长的无人的巷道里慢慢走出来，这个世界，如此陌生。黑压压的人群，固体的声音，劈面而来，再次充满世界。
　　买一桶方便面，接满热热的水，转角处干净的快餐厅里，和一个陌生的中年女人对面而座。快餐厅的门口，是软卧服务区的休息厅，四五个年轻的男子，细细的雨里，乒乒乓乓的打台球。
　　冒着热气的水，沿着口腔，抵达肠胃。食物的温暖，好象暗夜里的拥抱与呵护，又像寒冷的冬天，一个人包裹在棉被里的舒适与坦然。怀抱这样的温暖，再次走到候车厅，我的座位还在。继续阅读，一波又一波的人，开始迅速离开。发车高峰期到来的时候，空下来的座位，多了起来。
　　一个小时后，将旅行袋放到临座上，枕着它，睡了过去。
　　这个世界，是你们的，而我，永远都活在自己的内心。所以，即便置身旷野，也一样，有着一日三餐的家常与悠闲。
　　剪票前四十分钟，渐渐醒来。看看剩余的书页，心里有暗暗的欢喜，这本书，终于被这么大段的安静时间，吃掉了。
　　列车晚点的告示打出来的时候，已经站到了剪票口的第一排。右侧是一个年老的乡下男子，去天津，他用白色纤维片子缝成半人高的行李袋子，黎黑的面孔，一双大大的沾满泥点的鞋。左侧是一对夫妻，十分钟之后才发现，他们是聋哑人。矮小的男人，剪票前一刻，拍拍女人的肩膀，指指行李，然后夹着一件白色的衬衣去了洗手间。再回来时，脸上竟然有羞涩的笑，看一眼老婆，咕嘟一下嘴，将才换下来的红色汗衫，放到行李夹层去了。
　　这个世界，无论怎样喧嚣，他们都是宁静的岛屿。在这一点上说，聋哑的生命，是不是也有上帝的神佑在其中。
　　过剪票口的瞬间，回过头来，巨大的声音固体依然横亘在阔大的候车厅里。同时，我亦看见，一座又一座的岛屿，沉静的隐身其间，草长莺飞，落英缤纷。
　　列车呼啸而至。离开，回归；回归，离开。生命的喻意与原罪，好象细碎的尘埃，角角落落，到处铺满。

张立宇

西子绿

藕香

小乱

杨之

冰山雪莲

当代书法论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