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事平常无尽意——读《沈鹏诗词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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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事平常无尽意
——读《沈鹏诗词选》

杨金亭

　　《沈鹏诗词选》是一本出之大书法家之手的真正诗人之作。

　　 本来，在中国古代文化史上，书画家兼诗人被称为诗、书、画“三绝”大家名家，可以列出一个长长的名单。即如近百年来，如于右任、谢无量、鲁迅、毛泽东、陈毅、郭沫若、赵朴初、谢无量、沈君如、齐白石、林散之等以诗书传世者，亦多不少。但当代书家以诗词名世，且真正形成风格如沈鹏者，虽然还可列出几家，但已是凤毛麟角，因此，也就十分难能可贵的了。

　　古人云：书画同源，好像还应当包括诗，其实诗与书之间的同原乃至同质处，似乎更多一些。杨雄《法言》有言曰：“言为心声，书为心画，”这里的声可以理解为“在心为画，发声为诗”的诗声。从这里出发，诗与书，同源于“感物言志，发非自然的”心。因此，言志抒情，应作为心声心画的诗与书共同的艺术本质。唐代大文学家兼诗人韩愈在《送孟东野序》中所提出的那个“不得其平而鸣”的若干诗人“发愤抒情”的美学规律，同样，也适合书法创作。他在《送高闲人上序》中便论及“张旭善草书，不治他技，喜怒窘穷，忧悲愉佚，怨恨思慕，酣醉无聊，不平，有动于心，必于草书焉发之。”进一步强调了诗与同源本质，此外，同是作为抒情艺术的诗书，要达到缘情而绮靡的审美境界，还有一个所谓“独照之匠窥意象而运斤”的，共同遵循的形象——意象思维形式。沈鹏同志，历半个世纪的诗书艺术实践，已悟出了诗书各自异中有同，同中有异的艺术“三昧”五色令人目眩晕，我从诗意悟书魂，从而使他的法书特别是草书创作，心声、心画相得益彰，从而具有了今不尽之韵味，律动于点画笔墨之外，使欣赏者思而得之的诗意效果。如果说，这可以叫做书中有诗的话，那么，作为书法艺术向诗歌艺术潜移默化的结果，便造成了沈鹏诗词中的诗情画意，从质朴自然的语言文字中款款流出的诗美境界。沈鹏《悼赵朴初》有句曰“心事平常无尽意”，我以为可以概括这位书法家诗人的诗词风格：那便是以平常人的心态、天人合一的胸怀待人观物、抒情寄慨、形成了王朝闻大师认定的界于“豪放派”和“婉约派”之间的“中和美”即一种以朴素淡雅为基调，却给人以“无尽意”余味的古人所谓“素以为绚兮”的诗美风格。其中，最突出的有两点：

　　 一是很善于选择“集中前因和后果在一点里的景象”即所谓“富于包孕的片刻”。（莱辛语）的意象，构造诗的意境：其中最有代表性的如《采桑子•经大西洋城，阅报悉沈阳于“九一八”建立大型警世钟》：

　　 “柳条湖水秋应好，岁岁今朝。又是今朝，和泪《松花江上》谣。向洋送目西风劲，往事灰销。未忘灰销，警世钟声挟怒涛。”

　　 词中两个关键意象，一个是“松花江上谣”，这是1931年日寇发动“九一八”事变后，以东北沦陷区流亡人民的血泪谱成的那首《流亡三部曲》的简化。这个意象一出，立刻引起国人对掠我国土、杀我同胞的日本帝国主义的悲愤情怀；第二个“警世钟响”意象，据起全篇，把永远警惕勿忘国耻的主题，表现得淋漓尽致。另如“路回忽听风雪吼，百丈飞流大写人”（《黄山人字瀑》）“卢沟晓月若吴钩，记取当年国难秋。我唤桥头狮醒立，桥前河水永安流。”（《卢沟桥建桥八百年》）“……一条血泪长城铸，万众心头霜刃磨。已醒睡狮醒世界，敢回曼舞弃干戈。……”（《纪念义勇军进行曲60周年》）诗句中出现的如“大写人”、“卢沟晓月”、“吴钩”、“桥头醒师”、“血泪长城”、“心头霜刃磨”这些“富于包孕的片刻”的意象，出现在诗中，往往可以增添诗意美的张力，起到以一当十的艺术效果。

　　 二是现代语境下，以口语入诗，较好地实践了旧体诗词话语中的古文言向今文言的合理转化。比如：“抬头争战方酣日，熟个忧心话克隆？”（《辛已病起》）“克隆竟向新鲜事，巧技慎防乱道魔，”（《中国科学馆穹幕馆》）“电波刻报儿孙健，却废毛椎两地书”（《癸未冬日》）“今宵何处自中宿，汽笛长鸣又一程。”（《浙江定海，余先祖桑梓之地，癸未冬夜魂宿》）“千年情结，梦圆十五，万户喋血。注：万户，人名。生于14世纪明代，国际公认和一个用火箭飞行的人。”（《鹊桥仙;神州五号飞船》）“汽车深巷驰金笛，宠物高楼塔电梯。”（《七二初度午醒》）“全球一统趋同日，独秀东方老更成。”（《中央电视台书法大赛即句》）“艰难呼吸笛遗爱，笑乐众生零距离。”（《护士长叶欣塑像》）“诵经新进CD片，‘净土’‘往望’都靠它。”“工部尊称官本位，柴门重建鸟群还。”（《杜甫草堂》）“世味年来纱样薄，转言房价日高昂。”（《楼道壅塞》）……不再抄录了。由于诗人追求口语入诗，并通过与文言词语诗诗语化的嫁接和提炼，从而使他的诗词创作，具有“三友诗派”创始人臧克家大师提倡的旧体诗必须具备的“思想新、感情新、语言新”相统一的当代诗词品格。

　　 读诗感想，意犹未尽，赋小诗一首作结：

　　 心声心画何所凭？生命留痕句自工。
　　 大匠运斤窥意象，书魂诗境出空灵。
　　　　　　　　　　　　　　　　　　　　　　　　　　　　　      2006年3月30日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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