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外生体 吾以观复
----我读况尉的书法
吴川淮
一
况尉的书法有一种迥异于时风的形态,这是一种倔强的个性,一种自觉的选择。
把自己的才气内敛起来,回归传统。在看似平凡的外表下张扬着一种深沉的力度。这是我看况尉的书法的深刻印象。我觉的这也是况尉在当今熙攘的书坛下一种明智与平淡的选择。他选择了以颜体面貌为主,杂融多家的路子,注意到了每一个的点划甚至气息,紧贴传统,不断在传统中观照自我、沉浸自我,在平静的包容中凸显自我。
笔笔都有来头,又不刻意,从容平淡,平常中有大度,徐缓中有精微。况尉的书法所追求的恰恰是那种“明亮而不刺眼的光辉,圆润而不腻耳的音响,洗刷了偏激的淡漠,无须声张的厚实,并不陡峭的高度”(余秋雨语)。这实际是一道险着,在平淡中玩出大味道,在从容中蕴藉大气势。
二
深入传统是一个被不少人来回重复的一个口号,传统对有的人来说,就象“皮球”,不断的踢来踢去,并没有真正的深入。而对况尉来说,传统并不是表面的那些“东西”,而是要深入内心,成为内心的生活。可以看出他对传统,有一股敬畏恭敬之心,当你读他的临摹作品时,你会发现他是小心翼翼在追摄传统,把玩传统。只有在对传统有深刻的体验后,才能感知传统的高度和难度,才能确定自己心向往之的方向。书法作为语言的“寄生”艺术,在被语言限制的同时也有它飞扬的空间,但这个“空间”需要有一种恒久的耐力才能占据。对书法已经跋涉了有十余年的况尉来说,他迥异于同道的正是那种淡定,不焦不燥,不火不温,不急不慢,不紧不松,也正是这种心境,他书法中的那种静穆的东西才具备了感动人的力量,这种力量是闲适的,宽容的,有力度和质感的,它来自传统和性情的两个方面。
中国书法有他自身恒定的东西,有时用语言也很难以描述和表达,但它的那种内敛与张扬相互矛盾又相互共融。在传统诸多的形态中选择自己所追求的,再用诸多传统的因素来滋养它,这是况尉的谋略,更是一种深厚的自况。
三
况尉很爱喝茶,他的茶道功夫是相当专业的,当他不紧不慢的倒茶时,我更理解他书法创作的况味。“用活火,候汤眼鳞鳞起,沫浡鼓泛,投茗器中。初入汤少许,俟汤茗相浃,却复满注。顷间,云脚渐开,乳花浮面,味奏全功矣。”(徐渭《煎茶七品》)他的茶屋也颇像徐渭形容的“ 凉台静室,明窗曲几,僧寮道院,松风竹月,晏坐行吟,清谈把卷。”来的人更是“翰卿墨客,缁流羽士,逸老散人,或轩冕之徒超然世味者。”所以他的书法融和着那股浓浓的茶味浸透着人的“脾胃”。况尉当下的作品,浸透传统中有那么一种返璞归真的味道,不事喧哗中有一种厚重与力道,优柔与雅致。
况尉对于书法,有自己的坚韧。他九十年代初就已经在书坛斩露头角,与别人不同的是,他转头就到了海外,一去又是十几年,“曾经沧海”,回来倒还是在那薄薄的宣纸上书写自己缠绵的心性。人生转烛,世事浮云,燥气已无,根性犹在。在这个时候切入传统,已经是到了“见山还是山”,“万物并作,吾以观复。”岂止为“观”,是生命的投入,是自我精神再度打造。只不过这种打造里,更回归于传统,在传统中得到精神的藉慰与认同。
四
况尉的书法有意向颜体靠拢,心底里是存在着一种正大气象。他把书法的创作,当作了一种常态。在谦恭的吸收传统中,小心翼翼的凸显着自己的“心象”。古人说颜鲁公,“其发于笔翰,则刚毅雄特,体严法备,如忠臣义士,正色立朝,临大节而不可夺也。”“体严法备”,何其难矣!但况尉正是爬着这个山路前行。
写颜字贵一个“真”字,不造作,不炫技,坦荡直露,性情逼人。况尉选择颜体的大象,就是表露着自己的平和与随意,表露着自己的耿直与胆略。颜字取法广阔,变通篆隶,吸收民间,终成一宗之师。其在《笔意十二法》中答张旭时说:“欲书先预想字形,布置令其平稳,或意外生体,令有异势,是之为巧乎?”我观况尉的书法正是在自觉与不自觉中追求着“意外生体,令有异势”的效果,而我也是在他时不时 “意外生体”的古拙雄健中透出逸气之美中感动而沉思。
《坛经》上说:“自性自净,自修自作,自性法身,自行佛行,自作自成佛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