纯粹的曾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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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我梦到那个人了——那个陌生人

    昨晚，我终于梦到那个人了——那个陌生人。他皮肤黝黑，轮廓闪亮。我说你就是那个人吧？他诧异道：“我见过你吗？”我有点不高兴了，说你就是那个在某个夜里给我送来包裹的那人啊，你忘了？我们见过的。“哪个夜啊？”他显得很困惑，我看着这个人，这个明显带有村庄印记的人青草般闪亮的头发，我不禁想上前牵他的手，说我认得这一切：皮肤的黝黑闪亮，青草般的浓发，这夜里空气的浓度······“对不起，我真没见过你，看，我们多陌生，你的脸和我们多么不同，你的气味老实说让我难受——没有泥土青草气味的东西让我难受······”说完他就不见了。

    我一阵懊丧——这个人好像忘了那些事，我决定第二晚继续做梦，我一定再梦到那个人问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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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哪个包裹啊？

   哎呀，我说我前几天说的关于一个黑夜和包裹的事情可能是真的！

    因为那之后某天我一拍额头恍然大悟——原来它就是那个！（此时我心里清晰地闪现一些字眼和图像——多年前···某个拉着长长影子的夜···一个村长般的老者，额头有南方苦楝树的清苦气味，一个青年瘦削而坚定的背影，他们之间有一个包裹）我又找来我之前记下的话——看见这个不声不响突然出现在我面前的陌生人，我忽然想起某个模糊的夜晚，我曾寄存过一个包裹在他们村子···（我看了看日期，这是我在11月6日说的） 对了，夜，气味、包裹、质地，不会错了，不过这个陌生人是什么关系呢？

    再说这个包裹吧，我房间门边的确有个包裹，好几天我都对它欲言又止的，总说不出什么来······

    它已放这（我房间的门边）好多天了，又视乎好久了，又似乎它从一开始就摆放在这的。从摆放的位置和随便的姿态象我的所为，但我记不起我什么时候把它放这的，它熟悉而又可疑——象多年的老熟人却又叫不出它名字。有几次我坐在床边打量着它——它表面有过多和青草树木擦刮的痕迹，那些痕迹仿佛还带着青草的气味，但我凑过鼻子去闻到的却只是年代久远的唯一的霉味，从它外表又看不出它里边究竟是什么，有几次我半夜起来以为能觑破一些它的秘密但它只是比日间显得含更蓄罢了——种种迹象表明它是个形迹可疑的家伙而它又和我关系密切···

    但一切似乎都有关联了，它的秘密便指日可待了，这让我松下一口气来，别急，慢慢来吧，我想着一个即将揭开的秘密对着夜晚的院子边的桂花树舒心地喝下一口绿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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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杂想》

作者：曾湾

    忽然有个声音传进我耳朵：你怎么了？谁？一个女人在我旁边望了望我，我有点困惑，她好像在等着什么，我摊了摊手，然后抬眼向电视望去，装作有什么吸引着我。她转过身去擦旁边的茶几，她的身影在影影绰绰地起伏着。一个念头忽然来到我头脑里——这女人是我老婆？我忽然想起，这个人，她好像好多年就出现在我身边了，似乎是毫不置疑地出现在我周围，屋子每个角落，床上。我搜寻着关于她的关联：她好像曾经说我是你的所有！所有？我忽然想笑，我扭过头想跟她说，可她已不在这里了。她已回到厨房，我看着她的背面，我看见她抬起一只穿着洗碗盘用的红色胶手套的手去擦耳际的头发，那些头发已在枯黄，还带着油油的难闻的味道，而之前我常把头埋进去深深地吸着，说它带着芳香。但是，现在才是让我感觉比较满意的——我们都互相的忘了。即使我们会发现双方的身体互相关闭着，关在各自的门内，谁也想不起有什么理由要去敲对方的门，即使有时想看看对方门里，在门前稍作停留，但最后都会让双脚无声地溜走。我再次抬眼向她望过去——咦，又不在了。我似乎做了个鬼脸，并有意识地朝那扇虚空中的门看过去，就如它真的立在那一样而且是一如既往地关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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酒 鬼

曾湾

    我认识的两个人

    其中一个是老酒鬼

    我发誓绝不再和那个老酒鬼一起喝酒

    他会呲牙歪嘴地咬开一个酒瓶盖吐到墙上然后边喝边藐视你——婊子，离我远点，我不需要任何东西。这时刻让你恨不得他就死在你面前

    这个狗养的有时却“我爱坐在窗边，看太阳下的事物熠熠生辉”，让你爱上他

    另一个人

    这是我经常从二楼的住处往他的小院子看到的

    他和他两个傻儿子住一起，各不相干

    他衰老，一只眼瞎

    印象中他只围着他暗黑的厨房转

    老在砧板上剁生肉，鱼

    你会感觉到他身上都带着生肉和鱼的腥味

    我只见他笑过一次

    有天他抱着他的狗在太阳下给它挠痒

    而有一次

    他高举起他的拐棍咒骂着

    似乎要它的命

    我不知道为什么想起这两个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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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国王与我》

（节选）

作者：曾湾

    国王垂垂老矣，而威严尚在——当他手握权杖（拐棍）坐在轮椅上，由我推着巡视他最后的领地时，我仿佛看见往日风尘吹打他坚毅的脸，他用义无反顾的双脚丈量他的国土；而今与岁月正展开的另一场争夺的他有着与年青时一样固执的信念！家里，母亲——国王的妻子因长久的伺候国王而生起坏脾气和长久以来得不到好好休息而导致的精神恍惚，她不息地游弋在住所和厨房之间，灶台与洗碗盘之间以及坐下时不息的对儿女的思念。他们共同的是——在他们蓦然省起自己已薄雾黄昏时，他们都显得寡言寡欢起来。他们一头躲进他们的思想里面，于我看来他们正用无声的思想筑起外形古怪的城堡，那城堡越到后来越不可思议——开始还能看到有小小的窗，而后连通风孔都消失了，有些地方筑起有希望的象征，有些地方筑成又因主意的改变而用另一个形状加以否定如同表达一种不满，终能看出些端倪来——所有这一切到跟我这个继承者有关——我是个浪子，浪荡多年了，即使如今我回到国王身边，而我并不打算继承这个王国，在这住下，也许我注定是个浪子，我想这便是所有的根源。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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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  题

作者：曾湾

    面对眼前这虚空，我不由得想起一个人来——K，在一个无名的深夜突然抵达早已等待着他的荒缪之地的K，因为现在我和他一样——突然身处一个无所适从、怪异之地！
    当我在某种模糊恍惚如在时间之外的行进中因某根神经突然猛扯一下而让我停下脚步时，我嗷地叫了一下:眼前什么也没有，除了尽力向远处伸展而没有丝毫停下来的意味的平整的地面以及除了呼吸才能证明到的空气以外什么也没有！连一棵草，碎石甚至尘埃都没有！我环顾四周，没山没树，鸟雀动物也没有！良久我才意识到:我正处在一个远超出我经验的地方，想象力都不能而只有语言方能抵达的超验之虚无！而可怖的是:一个尘世间的人却来到一个非真实的世界！对，我可以肯定我不是非人，我隐约记得我是从人间来。可多久了我为什么走到这？我上下打量着我——身上除了旧得发白的衣服什么也没有，我两手空空……我开始极力搜刮那怕一丁点的记忆——人、话语、脸、动物……而它们只是一个个字词碎片闪过，没有任何关联，没有丝毫色彩、声音、温度感觉得到，死物一般!我撤底放弃了——我毫无来由且两手空空地出现在一个非人间的地方！我还不知道我要去哪？！
     K,我怀念起K来，仿佛看见他满村子乱蹿的身影徒劳地又回到他最初刚抵达的地方仰望着什么也没有的夜空。“K”我忽然叫了一下“K”这个字，好像K真在那似的，我在向K发出某种含糊的意向，也许是求助也许不是。K似乎说话了，看不到他的表情，但他的声音向我传来:不，这虚无是穿不过的，而这虚无是我历尽一生而找到的，它是我的一切，这虚无正是我最终的居所！我不再说话，我把目光收回。我理解K,对，那虚无正是他最终的居所，可对我来说这虚无却是启始！就好像这是我从他那得到的继承！忽然我觉得有阵炙烧的疼痛传来，我眼睛已满含泪水，热的泪顺着脸滴下，啊！我不能留在这，我还无法直视这虚无，不管我出于什么原因和目的而来到这里，我只能背负着这虚无继续走——或许回到人间是我唯一可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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木  匠

曾湾

我想做个木匠

埋头于手边的木头、刨、凿

与刨花日夜相处早让你忘了自己

待警觉有什么在催促

就停下

脱下尘世的衣裳

啊

这和从木头走向一件崭新的家具并没多大分别

值班编辑

一个思想着的曾湾

冷砚

依我的观察
艺术界人士中
鲜有文章高手
更少有思想者
绝少有灵魂者
所以
艺术界中
能令我由衷赞誉者
鲜之又鲜

曾湾
有思想
有灵魂
我所由衷钦佩的艺术家
如果您不相信
请读读他的诗文
如您坚决不读
又坚决不信
我只能说
您可能错过了最不该错过的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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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曾湾，一个潜入到深暗的生命内部，与灵魂孤独倾诉的人。——作家、评论家刘金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