髯翁神韵依稀在片羽堪登大雅堂——于派传人张孝友其人其书

天涯游子 · 发表于 2012-2-11 00:01:3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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髯翁神韵依稀在片羽堪登大雅堂
——于派传人张孝友其人其书

李义兴尤昌安

　　几千年来好草书者代不乏人，而真正善草书者却廖廖无几。二十世纪前期，于右任先生却以其扎实深厚的功力及独具审美价值的碑草书，给这一古老传统又注入了新的活力，使草书发展到一个新高峰。影响所及，遍于大半个中国和海峡两岸。张孝友便是在弘扬光大于氏书风方面突出的一位。
　　张孝友，字师仲，1905年3月29日出生于甘肃庆阳一贫苦农家，卒于1961年5月8日。先生早年毕业于平凉柳湖师范，曾在冯玉祥、邓宝珊、于右任部下任职。1943年前后，他秘密加入中国民主同盟。1945年至1949年，在民盟组织的授意下，接受当时甘肃省政府的委任，先后担任甘谷、西和县县长。此间，曾多次资助和掩护共产党地下组织的活动。1949年初，先生积极联络陇南各县保安武装进行起义准备工作，为此曾受到国民党特务的监视、搜查和讯问。同年秋季，他率西和县政府和保安队全体人员随蒋云台先生起义，被改编为中国人民解放军西北独立第三军27团，任团长。之后，曾在民盟甘肃省委、庆阳地区建设科、平凉地区林业局等单位工作。先生奉公之暇，潜心书画。书法诸体皆擅，尤工于行、草。擅画虎，画名为书名所掩。
　　张孝友幼时家境贫寒，却很有艺术天赋。在学生时代就染瀚书艺，潜心钻研，颇得师长们器重和喜爱，时常给予指点，从中受到艺术的启蒙与锤炼。及至考入平凉柳湖师范，学校浓厚的学术氛围，使他更是如鱼得水，经常挑灯夜读名碑名帖，倾心于魏晋法书，临池不辍，乐此不疲，耳濡目染，为之茅塞顿开。师范毕业后，立志报效国家，遂投笔从戎，追随于右任，在其部下任职，深受于氏书风的熏染。于氏笔意遒劲而体势险绝的标准草书使张孝友眼界大开，心摹手追，书法功底日渐雄厚，出笔不凡，深受人们喜爱。上世纪四十年代，一代书法大师于右任先生曾有评论：“今海内尚吾书者众，唯庆阳张（孝友）氏独得”。于先生盛赞张氏书艺独得其真传，足见张孝友先生才华出众、书艺超人，非等闲之辈所能企及。
　　书品即人品，人品高，书品也高。张孝友不但书艺超人，人品也极受人尊敬。先生一生为人耿直，刚正不阿，嫉恶如仇，光明磊落。他思想进步，追求光明，拥护共产党团结抗日的主张，反对国民党蒋介石“攘外必先安内”的做法。在出任县长期间，他体察民情，顺应民意，深受当地百姓拥戴。1946年春，甘谷县旱情严重，地方劣绅以求雨为名，从天水请来“二龙王”的轿子，招摇撞骗，大肆搜刮民财。他得知这一情况后，非常气愤，立即带领警察赶到现场，砸碎了“二龙王”的塑像和轿子。“二龙王”塑像被砸之事，引起天水地方劣绅的不满，纷纷向省府告状，张孝友全然不顾，据理力争。一如既往地积极支持并带领地方百姓兴修水利，变旱田为水田，造福于民。当他被调离甘谷前往西和接任时，沿途百姓结队欢送，并送来鸡蛋、水果及其他土特产，这在旧中国的官吏中是极为罕见的，依依惜别之情感人至深，催人泪下。1948年在任西和县县长时，又砸了西和的“二龙王”塑像，体现了他兴利除弊、不畏强暴的决心。当时《陇南日报》曾以“酒商闯大祸，县长斩龙王”为题，报道了此事。
　　在西和县，张孝友先生关心支持教育事业，积极倡导并参与地方人士举办书画义卖活动，以其所得资助困难青年上大学，受益者颇多。张孝友先生一生曲折坎坷，大部分时光是在旧中国度过的。尽管在旧政权中担任过官吏，但其内心是复杂的、矛盾的。他在现存的唯一的一首遗诗中写到：“小麦熟时杏亦黄，公暇巡视九龙乡。接天杨柳无穷碧，遍地葱茏有异香。白虎石边叙旧话，老人山上望高堂。半生回忆漂零过，一事无成空自伤。”字里行间，厚重的文学功力跃然纸上，同时也流露出无奈与惆怅的心情。
　　1951年，张孝友先生积极响应党中央、毛主席抗美援朝的伟大号召，毅然决然地送三儿子张诚参加解放军，表现了一位知识分子的高风亮节和朴素的爱国主义情怀。1957年，在反右运动中，张孝友先生受到不公正待遇，备受摧残折磨，身心受到了极大创伤，1961年5月8日在狱中含冤病逝。在清理先生遗物时，发现在他贴身的衣服口袋里装着原“死缓”判决书。党的十一届三中全会以后，张孝友先生的冤案于1984年被彻底平反昭雪，蒙尘23年之久，历史终于公正地还了张老先生一个清白。
　　先生尝告诫后学，“初学写字，执笔法是很要紧的。”“执笔法的三个要领是掌虚、指实、肘竖。掌虚是说在执笔时要手指悬虚，不要依靠掌部。指实是说食指、中指、无名指、小指四个手指相互靠拢，不要散开。肘竖的意思是要把纸笔放在与眼睛距离一定相当的部位，重要的切忌把手指靠近脸旁。”否则，“在初执笔时，容易感到手颤，就不知不觉的把手靠在脸上，或者把手指疏散开，或者把手掌捏实等等毛病，如果不早作纠正，久而久之养成习惯是对学习书写有很大妨碍的。”
　　张孝友先生所到之处，为当地人民留下了数以千计的书法作品。在其传世作品中，书法以草书居多。成就也当属草书为高。孙过庭《书谱》云：“草以点画为情性，使转为形质。草乖使转，不能成字；真亏点画，尤可记文。”张孝友深谙作草须注重毫端使转之理，他师从于右任，力学标准草书，放胆而为，又相继临习过孙过庭、怀素、张旭等人的草书，熔诸艺于一炉，集众长而独运。比较一下他与于右任的草书作品，不难发现其中的异同。在结体取势上，很明显受于右任标准草书的影响，但在用笔变化上，则大大超越了于右任的习惯范围。于右任的草书笔意遒劲、老辣沉着，有千钧之力使转中锋的感觉，以凌厉劲健婀娜多变的笔势在不断运动中去构造字形。张孝友的草书用笔则中锋铺毫、使转自如，笔走龙蛇，徐疾有度，点画圆满，对比强烈，字与字之间上、下连笔不多，笔断意连，流畅简洁；线条铿锵有力，极富弹性。整体首尾呼应，一气呵成，字形欹侧，率真自然。通篇气势磅礴，一泄千里，大有“黄河之水天上来，奔流到海不复回”之势，使后人折服，叹为观止。
　　张孝友的行书直追“二王”，不株守，不拘泥，结字体势多变，大小疏密，奇正相生，虚实相应，妙趣横生。他还将篆隶笔意、草隶笔意融入行书，以隶写行，使行写得沉稳，千姿百态，变化颇为丰富。从其赠与大千先生的《正气歌》条幅中可见一斑。
　　张孝友的书作中隶、篆较多。比较而言，他的隶书成就更高一些。隶书以学《张迁碑》、《石门颂》为主，所书古朴浑厚，运笔老辣，使尽一波三折之妙，提按使转之间绝无拖泥带水的迂态，很飘逸，绝少裸露的出锋之笔。线条篆意很足，而起伏从容不迫，化汉隶碑额的庄严肃穆为轻颖的拈来之笔，驾轻就熟，淋漓通畅，能自成一家。
　　张孝友的楷书主攻魏碑。所书下笔果断，收笔舒展纵放，不事雕琢，风格方峻古拙，显得格外富有灵气。其点画多顺笔入纸，自然收束，露锋为之，如断金切玉，如锥画沙。既不死追北碑的刀意，也不过分强调藏头护尾，融隶、行笔法于楷书，信笔写来，骨气洞达，金石味十足。与于右任楷书同出一炉，青出于蓝，各有千秋。
　　张孝友先生离开我们虽然已近半个世纪了，但其艺术成就却得到书法界和越来越多的人认同。在秦陇各地，很多人家都以能收藏到他的墨宝为荣，虽重金不肯出手。原中国书法家协会理事、新疆书法家协会名誉主席李般木先生生前赞叹其书法：“魏晋遗风窥二王，龙蛇竞舞气轩昂。髯翁神韵依稀在，片羽堪登大雅堂。”原中国书法家协会副主席钟明善先生欣然题词：“文明始祖出仇夷，卦纳阴阳寓玄机。陇上谁似张孝友，笔合篆隶自新奇”。
　　张孝友先生的人品、人格和书法作品能够流传于世，无疑是中华民族财富与瑰宝的升华！如今，在其子女及热心同志的共同努力下,第二本《张孝友书法选》近日已由新疆美术摄影出版社出版发行，中国书法家协会主席张海先生、原中国书法家协会主席沈鹏先生特为本书题写了书名，足见国内书坛对张老书法的高度重视。命笔此文之际，不禁慨然泫然，既对张孝友先生深深缅怀，也为现代书坛的这一损失而哀惋叹喟。

[ 本帖最后由天涯游子于 2012-2-20 23:35 编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