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陪父亲唱豫剧

天涯游子

我陪父亲唱豫剧

作者：关荣幸
2012年4月28日

　　2012年清明节第二天的早晨七点半，天已大亮，我还躺在外间的床上，处于朦胧状态。
　　忽然，从里间传来年已八十三岁、病卧在床近两月、骨瘦如柴的老父亲微弱的说话声。只听他对在床前侍侯他也在新疆工作的我的二妹说：“淑平，我给你唱一段戏，好吧？”停顿许久，“我唱河南豫剧《小苍娃》吧！”
　　听到这里，我猛然清醒过来，瞌睡已抛出九霄云外。
　　就是因为父亲病重，就是因为父亲在电话里的一句“荣幸你回来吧”，我才从遥远的新疆和田请探亲假赶回来的。要知道我20岁离开父亲去部队当兵直到在新疆工作三十多年来，我回家探望的次数屈指可数，可父亲从没有怨言，也从没对我说过这句话，我知道这其中意味着什么。
　　我心急如焚、归心似箭，刚到家就与弟妹们商量，一定要送老父亲住院治疗。考虑到老人年高体弱，行动不便，经不起折腾，最后决定拨打120，由救护车送进了医院。在医院精心治疗半月后，经医生允许才同意他老人家回家调养。
　　邻居们都为他老人家捏着一把汗，我们家人更是一筹莫展。此时此刻，听到老父亲说要唱戏，我真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泪水也止不住在眼睛里打转。
　　这时，只听得老父亲使尽浑身的力气断断续续、连唱带念地唱起“小苍娃……”听着老父亲与其说是唱、实际上是和念差不多的腔调，没等唱完我已是泪流满面。
　　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处。我调动全身的控制系统才使自己终于没有哭出声来。
　　老父亲只唱了四句，就停了下来。我竭力控制自己，稳定情绪，擦去眼泪，穿好衣服，来到父亲床前，偷偷的打开手机录音键，陪他一起再次唱起了“小苍娃儿我离了，登封小县，一路上，我受尽饥饿熬煎……顷刻间，我要进那鬼门关呐。我实在不愿啊，再往前赶呐，能耽误，一天我多活一天。哎哎哎嗨，哎、哎、哎，哎、哎哎。”在唱最后两句时父亲的眼睛也潮湿了，并把“顷刻间，我要进那鬼门关呐”唱成了“一霎间，我要进鬼门关”，把“能耽误，一天我多活一天”唱成了“能迟走，一天我多活一天”。
　　看得出，这两句改动似乎是有意的，更似乎是老父亲此时此刻心理世界的真实写照。
　　我是强忍着泪水陪他老人家唱完的，只可惜我的手指按错了录音键使得录音失败了，未能留住那刻骨铭心的唱腔。为了让父亲开心，不留遗憾，又能给我留下宝贵的精神财富，我又一次准备好录音，再次鼓励父亲来一段。
　　老父亲开始整理思绪，象电脑一样百度搜索自己坎坷的一生，点击出他浓缩了的一段经典唱词，接着很吃力地唱了一段我从没听过的钢板秧歌。这一次偷录成功。也许这是父亲将来留给我的唯一遗产。
　　老父亲在生死关头坚强乐观又不失幽默的形象如在眼前。

[ 本帖最后由 天涯游子 于 2012-5-1 13:37 编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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