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金梁：当代书法应成为现代文明的标志

沐云堂

当代书法应成为现代文明的标志


张金梁


[内容提要]
中国书法是以汉字为基础的线条艺术，因其有应用和艺术的双重性，故在历史上具有神圣而崇高的地位，因此其在社会上具有了一以贯之的教化作用。当代书法艺术蓬勃发展，人们在重视书法艺术的同时，也要重视书法的教化作用，使其成为新时代精神文明的标志。
[关键词]   书法   教化作用   文明标志


中国书法是以毛笔书写汉字的线条艺术，汉字体系是通过象形、指示、会意、形声、假借、转注等手段完成的，其中前三者是先民对事物特征进行线条归纳抽象而产生的，后三者是在前三者的基础上繁衍而成。所以汉字中蕴涵了世间万物意象，因而产生出强烈的抽象美和图画美，这是汉字既能应用记事又能成为艺术形式的重要渊源。汉许慎《说文解字•序》谓：“文字者，王政之始，经艺之本。”  于是也给以汉字为表现素材的书法艺术，注入进了非常丰富的内涵。

一、古代书法的社会教化作用

中国古代书法史可分为两大阶段：一是书法随着汉字字体变化而变化阶段；二是汉字字体完善定型后，书法以追求技法和个性为主的流派发展阶段。前者自文字的产生始至唐时方称完成，后者东汉时方初具端倪。可以看出，在中华五千年文明史中，五之三的中国书法史是书法随着字体的变化而展开的，由此可以说中国书法原先是以应用为主旨的，即使后来人们将其视为艺术形式时，其内涵仍然与汉字精神紧密地联系在一起。
许慎所谓文字是“王政之始”，指中国文字的产生，标志着中华古代国家的诞生和中华古代文明的开始，这符合马克思关于国家诞生必须具备城堡、军队、文字的观点。汉文字的产生，是古代国家机器运转的必然结果。文字最初显然是掌握在统治者手中而为政治服务的，诸如政令的发布，国家大事的记载等，都是以文字形式作为主要依据，起着不可代替的润滑剂作用。随着时间的推移，文化知识不断下移，直至庶民也有了受教育的权力。但庶民所学基本上是围绕着朝廷的王政文化进行的，科举制度的实行，一方面朝廷可于庶民中选拔官员人才，另一方面庶民们也为“学而优则仕”目标而不懈努力，这是整个中国古代社会的文化缩影。汉字书写是古代文化人的本分，所以说书法在整个古代史中，也大都扮演了为政治服务的角色。在东汉汉字书写从实用派生出艺术形式后，书法艺术也大都成为帝王将相贵族官宦的雅玩，风气崇尚无不受朝廷政治左右，这是不容忽视的。
文字为“经艺之本”，是专指文字的记事功能而言。“经”者，经典著作也，如儒家的《十三经》等；“艺”者，技艺也，它包括工艺、农艺、医药、术数等，当然也包括后来的文学艺术等门类。各种各样的知识，都要靠文字流传才能长久，故唐人张怀瓘云：“文章之为用，必假乎书，书之为征，期合乎道，故能发挥文者，莫近乎于书。若乃思前贤于千载，览陈迹于缣简，谋猷在觌，作事粲然，言察深衷，使百代无隐，斯可尚也。” 这是符合中国历史现实的。至于文字的书写，由于其自身的美学内涵，逐渐成为一门深受人们喜爱的艺术形式，即张怀瓘所谓：“其后能者，加之以玄妙，故有翰墨之道兴焉。世之贤达，莫不珍贵。” 这当是书法艺术发展过程中的一个重要转折。
由于中国汉字与书法的密切联系，所以自古以来人们往往将二者相提并论同等看待，如张怀瓘云：“范围宇宙，分别阴阳，川原高下之可居，土壤沃瘠之可植，是以八荒籍焉。纪纲人伦，显明君父，尊严分别而受敬尽礼，长幼班列而上下有序，是以大道行焉。阐《典》《坟》之大猷，成国家之盛业者，莫近乎于书。” “昔仲尼修《书》，始自尧、舜，尧、舜王天下，焕乎有文章，文章发挥，书道尚矣。” 明人项穆也一脉相承大加发挥：“然书之作也，帝王之经纶，圣贤之学术，至于玄文内典，百氏九流，诗歌之劝惩，碑铭之训戒，不由斯字，何以纪辞。故书之为功，同流天地，翼卫教经者也。”  张怀瓘认为书法与“纪纲人伦”、“国家之盛业”等大事都有密不可分的联系；而项穆则强调了书法在于护卫“教经”中的重大作用，这些都是历代帝王将书法置于其它艺事之上的原因所在。总之，自古以来书法作为文化知识象征，在人们心目中建立起一种崇高而神圣的地位，故法籍华人熊秉明先生谓“中国书法是中国文化核心的核心” ，是有一定道理的。
古代书法作品流传至今者，皆成为珍贵文物而倍受人们喜爱。古人流传下来的书法墨迹可分为两大类型：一是正规书法作品，是指书法作品是经过书者自己肯定而公布于世的，如金石铭文及书家斋室自挂或馈赠友朋者；另是非正规书法作品，即书者当时不愿或无意公布于世的书作，如日记、随笔、信札、诗文草稿等。这两种形式的书法，在艺术水平上难分高低。比较而言，正规书法作品相对于非正规书法作品，其创作态度较为认真。除此之外，正规书法作品的内容也格外受到书家的重视，除书家自撰外，大都为贤哲名言前辈诗文。若铭之于石，撰文人的资历、名望、官职等皆要比书写者高。这并不是说书写者低下，恰恰相反，说明所书文字必须要有品位，否则不值一书。因此也就保证了书写内容的严谨郑重和格调高雅，其中所寓传统道德伦理和世间扬善抑恶的教化作用，就不言而喻了。
非正规书法作品，是书家除正规作品外的所有笔迹，其大都以草稿形式出现，由于书写时毫无拘束直抒胸臆，书法往往达到“无意于佳乃佳”的境界而精彩非常，诸若《兰亭序》、《祭侄稿》、《争座位》等无不如此。从内容上看，非正规书法作品中不无隐私，若信札中官场贿赂、求官买爵、投机取巧文字屡见不鲜，阿谀奉承之诗文亦比比皆是。因此其个人付梓成集时，要加以选择方能面世。这样做的原因，不仅怕文字狱所带来的后果，更重要的是为维护自己的形象着想。总之，文人们流传于世的文学作品多符合当时的道德观念，以书法的形式流通于社会的内容，亦大都符合这个标准。当我们面对古人书法作品时，若分清其作品的类别，便不难发现在正规书法作品中所蕴涵的社会教化作用是非常明显的。

沐云堂

二、当代书法应成为文明社会的标志

当毛笔退出日常书写工具后，书法逐渐成为纯艺术形式而受到人们的青睐。当今各级各样的书法家协会成立，名目繁多的展览、品种不同的出版物层出不穷，大批书法家活跃在社会中，书法作品也逐渐走进“寻常百姓家”，可谓是难得的书法盛世。但现代社会生活的快节奏与经济浪潮膨胀，也直接影响到了书坛。物欲横流人心浮躁信仰危机，也成为书家们普遍存在的现象。如当今搞书法者要想成名必须借助于展览，一旦获奖立即成为名人，便会名利双收。因此人们为了早跃“龙门”，不择手段拔苗助长，使书家队伍整体修养显得的浅薄而底气不足。随着书法热潮的不断高涨和崇尚怪异审美风气的盛兴，书法不但出现追逐拙丑现象，而在书写内容上也力求标新立异，以求独具一格。因此便在书法中出现了诸多低级趣味的内容，这不但与社会文明建设很不相称，也使自古以来神圣的汉字书法受到了亵渎。低级趣味的书法内容大约有三种：一是格调低下者，如在选择古人诗词歌赋时，专门书写那些格调低沉、语气沉闷、情绪消极、讽刺挖苦社会者；二是书写那些轻薄风流如“十年一觉扬州梦，赢得青楼薄幸名”之类的诗词者；三是带有一定肮脏语言者。此种情况在书法展览及出版的书法集等形式中不断出现。
和古代书法一样，当代书法也应分为两类。正规书法作品当指正式报刊、出版物及各种各样的展览、沙龙、电视播放以及在公共场合下悬挂的作品；非正规书法作品则是私属作品，如私家收藏及私人客厅、书斋、卧室等悬挂品，以及书家文稿墨迹等。正规书法作品不仅代表着书家的艺术水平，也受到了国家知识产权的保护，其借助于国家认可的正规渠道流行于社会，具有较大的影响力。此类作品的书写内容，应具有社会公共道德的规范性，当以健康高雅为尚。非正式书法作品也有可以发表和不愿发表之分。可以发表者一旦得愿以偿，则变为正式作品。不愿发表者，属于隐私范畴无人过问。但其只要存在着，随着时间的推移，便有公布于世的可能，其最能代表书家的人品格调，所以古人讲究“慎独”的修养功夫是有必要的。应该说明的是，当代人的非正规作品的质量、数量难以与古人相提并论，这是因为当代人的书法创作围绕着展览进行，罕见精美的毛笔文稿出现，这也是当今难以出现划时代大书家的局限所在。
众人皆知，通过学习书法，可以丰富修养、陶冶性情、净化思想、锤炼意志、追求完美。学习书法要涉及到历史背景、书家状况、书法审美等问题，所以学书者要涉猎相应的知识；而被人们视为范本的优秀字帖，大都是宣扬人伦道德行善积德的文字，或是歌颂美丽山河的诗词歌赋。久与相伴，潜移默化不言而喻；至于人们所选书法范本，大都着眼于经过历史筛选的大书家的代表性作品，学者要经过不懈努力，方能得其精髓，从而培养了人们为追求完美而产生的坚忍不拔的意志和不屈不挠的奋斗精神；对观者而言，在面对优秀书法作品时，如沐春风，如饮美酒，赏心悦目心旷神怡。若其文字美妙，则锦上添花，更加耐人寻味。
由于自古以来形成的书法的神圣地位和书法直接展现文字的特点，使书法创作基本属于一种严肃文艺形式，所以作为正规的书法作品，其内容必然要受到一定的制约，并不是所有的文学作品的内容都能以书法形式来表现，诸如《金瓶梅》中令人作呕的淫言秽语，《聊斋》中骇人听闻的妖魔鬼怪，《三国演义》中血流成河的战争残杀，这些内容是不适应用挂轴等书法形成表现的。形式与内容的和谐永远是书法所追求高度统一话题，其直接或间接的含有社会的教化作用，是书法美中不可或缺的元素。
石涛论画有“笔墨当随时代”之论，对此慎重理解才有所得。时代是一个多维体，具有两面性。如当代的情况，从整体来看中国的经济、军事、文化等处于一个全面发展的状态，是历史上少见的兴盛发达时期，这是主流。但也不能否认，在社会发展的同时也有不少问题存在，诸如干部腐败、贫富不均、信仰危机等，那么笔墨当去跟随时代的哪个方面？用积极的眼光看还是以消极的眼光看，人们的修养不同，会产生不同的审美心理。“笔墨当随时代”的内容非常广泛，诸如书写工具、社会习俗、文化环境、审美观点等均包括在内。不论从内容还是从形式，能为表现人间真、善、美而打上时代文明的烙印，才算真正的“笔墨随时代”。
中国书法虽然历史悠久，但其真正成为一门独立的艺术门类还是近些年的事，相比于美术，不论从学科建设还是培养人才，都显得幼稚和薄弱。因为当今书坛的不少书家自学成才，便有人认为书法人才的培养不用在学校进行，甚至有人还大加贬低学校书法教育，这是一件很可怕的事情。从现在活跃在书坛上的书家看，整体素质参差不齐，由于高校书法专业成立较晚，因此受过书法专业正规化教育的人较少，这应该是书坛上的遗憾。从浙江美院毕业的首批研究生看，他们个个都是整体素质高，发展健康的书家。随着时间的推移，他们越来越显示出自己的实力。这便是书法教育可以出好人才的例证。大量的事实表明，因为书法教育跟不上，导致出各式各样书法畸形发展的现象。古人用毛笔书写本是极平常事，他们的传统文化功底深，各方面的修养高，所以容易出现大家。额当代学科门类增多，人们在学习时与传统文化接触的时间较短，对传统文化精神的体验较浅，以一知半解的传统文化精神，来驾驭“中国传统文化核心的核心”的书法，心有余而力不足，很难到达由技入道的艺术境界。因此说，书法技法达到一定高度时，修养便决定了其书法品位的高低，陆游论诗时说“功夫在诗外”，可谓度世金针。因此，呼吁参与书法活动的人们，要想成为真正的书法家，要想真正在书法上做一番大事业，便要不断深入地学习研究，不断提高自身修养，只有这样才能触及到中国书法的真谛，发现书法的精神价值之所在，才能真正地了解书法尊敬书法，才能创作出划时代的书法作品。相信这时，书法的教化作用也就自然寓于其中了。
中华民族通过改革开放，经济、政治、文化迅速发展，在人民的生活水平日益提高的同时，也要提高人们的精神生活。书法，作为一个古老而又年轻的艺苑奇葩，在构建文明社会的进程中，应该不断发挥其教化作用，成为现代文明社会的重要标志。

森豪正室

田牧白

要成为文明的标志，仅依靠我们几个搞书法的人说话是不行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