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阴沉了一夜又半天,空气湿热黏重,人在其间,呼吸都要受到压迫。所有人都在盼着一场雨,一场必然的雨。
终于,正午时分,大雨瓢泼而至。
暖暖穿了桃红的雨衣在雨中的院子里大笑着跑来跑去。桃红的童年,金红的砖地,透明的清亮的雨,翠生生活泼泼的纯真和无忌。廊子下的绿色地砖上,到处都是喷溅的水迹子,家里的黄狗温顺的缩在角落里假寐。赤脚站在湿辘辘的廊子上,暖暖不时从一个小水洼蹦到另一个小水洼,飞溅的雨水打湿赤裸的脚踝,她笑的如同一朵怒放的花儿。
多么美好的童年。
而我们的童年呢,早已经旧了,小了,被自己藏到了岁月的箱子底儿。轻易不会翻检出来,无意中撞见,一个人总要不自觉怔怔的呆一下,然后傻傻的笑两声。这可笑的、幼稚的、质朴的、粗拙的原始胎记,一直是每个成人暗藏的美好和真实世界。
之所以会怅然,只是因为,这个世界,有太多的东西,已被我们遗忘和遗弃在路上。尤其是那些遗忘和遗弃,不是缘于失望和厌倦。成年,冷静、清醒、理性的成年路上,我们学会了迫不得已,更学会了审时度势。但童年是始终存在的妖艳诱惑,是闪在灰色长袍下面的一角水粉的妩媚,常令人欲罢不能。可贵的是,这世间终也有尘埃落不到的角落,有些人,会多年如一日的保持纯净清洁,甚至单纯幼稚。喜欢那些成年的面孔上长着的童年的眼睛,这样的眼睛,可以轻易让人原谅他们所有的羞涩木讷,甚至卤莽草率。
无论怎么说,真实总是美的。
对童年过分贪恋的人,其实只不过是沉溺于那份自由和纯净。就像一尾离开清浅小溪的鱼儿,大海虽然浩瀚苍茫,但每尾游鱼的梦里,总还有一两枚鹅卵石的影子。世界逐渐开阔繁华,你我眼花缭乱目不暇接,于是轻轻告诉自己,这是必然的代价。
更多的熙熙攘攘奔在路上的人,内心对童年,不是贪恋而是怀念。这样的人,往往具备了更加充裕的父性或母性的因子。《哈德良回忆录》中,骁勇善战威武刚毅的哈德良皇帝,对18岁的希腊男子昂蒂诺乌斯纵容宠爱,皇帝说,这是爱情。其实,这样的不伦之爱中,我看到更多的是哈德良对幼小的自己的呵护和怜惜。这个从12岁就不得不远离家乡和父母的孩子,在残酷的政治和战争中,无可选择的百炼成钢,成就了男人的伟业。但是,内心里始终有一个孤单软弱的角落,在等待着温暖的唤醒。昂蒂诺乌斯,适时的出现了。哈德良称他为天使和孩子,而且这个疆域辽阔的古罗马帝国的皇帝,总结其一生时,竟然将与昂蒂诺乌斯共同相处的那段日子,称做唯一的黄金时期。
上帝是残忍的。他将所有的寒冷和温暖都赋予了固定的期限。昂蒂诺乌斯的生命在20岁时戛然而止,他的身后,哈德良皇帝陷入了无尽的孤独和忧伤。一个父亲失去了自己的孩子,一个皇帝失去了自己的爱人,一个男子,从此失去了幸福的可能。他差遣世上的能工巧匠,用最昂贵的大理石雕刻这个孩子的每一个姿势和神态,将它们摆在寝宫的各个角落,这是陈列的爱情,更是陈列的童年。
在这个角度来说,无论历史怎样评论哈德良,我始终认为他是一个遗失了童年却始终残留纯真的男子。
这样的人,在我们身边,还有太多太多。
家族中的一个长辈,据说年少时风流潇洒,几欲婚变,终被自己的母亲给活生生扼杀掉了。于是,他守着不爱的妻和一大群孩子郁郁寡欢了这多年。许多人都说,他这一生最恨的人该是自己的母亲。果然,他和母亲始终疏远冷淡着。后来,母亲老了,他也老了。一个多雨的秋天,那个年老的女人突然走了。参加她的葬礼时,家族里的人们纷纷说着她这一生的不容易,忽然的,这个已经衰老的男性长辈,像个孩子似的哭倒在路上,他撕心裂肺的呼喊着娘亲,让所有路过的人,都忍不住潸然泪下。就在那一刻,我明了,这个长辈应该是那种一辈子都长不大的孩子。母亲在时,虽然已经五六十岁,依然可以赌气任性,如今,这个最疼爱自己的人去了,他才感到真正的遗弃和孤单,所以会控制不住的伏地泣血号啕。
而这样的人,这样能够一生都缩在童年柔软心绪中的人,在另外一个意义上来说,又是多么的幸福。
世俗中比较美满的婚姻,有一个非常常见的现象,那就是总有一方更具有包容性。理论上的爱情讲究平等,君是一棵树,我也要是一棵树。而现实中,那些美满的婚姻,却往往君是一棵树,我是一棵藤。所有的家庭中,只有那些始终将另一半当做孩子一样来宠爱的家庭,才更长久,更幸福。 有一个调查,“什么才是爱”。我写了五个字来回答,“恃宠若幼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