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春雷评书——李可染

魏春雷

李可染《行书神龙腾飞》

       以绘画擅名的李可染，其书法也自出机杼。他把自己的字称作“酱当体”，所谓“酱当体”，是旧时酱园招牌上工匠所写的大字，点画粗重，分布匀称，平实而近乎刻板。李可染的字的确与“酱当体”有相似之处，但论境界，二者无疑有天壤之别，不可同日而语。

       李可染的书法与他的绘画差不多同步成熟，或者说他的书法与绘画一直保持着一致。他早期画上题款轻松自在，正与当时画风合拍，规行矩步，渊源有自。随着绘画新风的成熟，他的书法风格也发生了变化。这件作品写“神龙腾飞”四个大字，积点成线，笔力沉雄，点画纤秾相映、动静相间，字法熔诸体于一炉，节奏平稳中富于变化，而从容不迫的气度则一以贯之。上下款两行小字活泼灵动，与正文形成鲜明的对比。无论用笔、用墨还是字法、章法，都能于统一中见变化，小字活跃而不失沉稳，大字则憨厚中透出俏皮，运筹帷幄，大巧若拙，气象非刻画方圆之辈所能梦见。

李可染《行草龙腾虎跃》

       与绘画一样，尽管李可染在书法上也对传统下过扎扎实实的功夫，但终能入古出新，形成了鲜明的个人风格。他提出的“可贵者胆”“所要者魂”“用最大功力打进去，最大勇气打出来”，既是他艺术实践的甘苦之谈，也是他艺术思想的精辟表述，而他的绘画与书法，为他的艺术思想作了精彩的诠释。

       这件作品为李可染晚年所作，是他艺术成熟期的典型风格。正文“龙腾虎跃”四个大字，看似行、草为之，而篆、隶、楷笔意时有所见，熔众体于一炉而不觉生硬，可见其手段之高明。无论大字小字，用笔缓行涩进，从容不迫，点画显得厚重而凝练，挥写之际，根据工具材料特点、字本身的特征，随机应变，我们看他同样文字内容的作品（如“峰高无坦途”“金铁烟云”等），具体处理手法总是各有千秋，绝无雷同，昔人论画谓“未画之先，不立一格；既画之后，不留一格”，方为大家手段，书法何尝不是如此！

李可染《行书毛泽东句》

        李可染这件《行书毛泽东句》条幅，很容易让人联想到唐代颜真卿（传）的名作《裴将军诗帖》。《裴将军诗帖》风貌迥异于颜真卿其他作品，尽管没有颜真卿的款识，但以其雄放的笔力、磅礴的气势，人们还是乐于把它归于颜真卿名下。

        李可染此作字法在行、楷之间，因字赋形，小大由之，用笔厚重扎实，有北碑风范。字距行距极小，通篇如训练有素的战阵，牵一发而动全身，有一种伟岸豪迈的气度。字与字间、字内点画间或上下嵌合或左右避让，而且时有粘连处，字字精神团聚，几十个字盘根错节，如铁板一块，神完气足，牢不可破。章法茂密，起伏有致，涨墨、飞白散布其间，加上舒展的点画带出的空白及行草化处理形成的笔画简省，造成疏可走马、密不透风的效果，书写节奏自然变化，张弛错综、聚散得体，尽管写得很满而且多处逼边，但绝无拥塞杂乱之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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