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花逍遥
——王祥之先生花鸟画漫谈
王白桥
我印象里,祥之先生很谦逊,很多时候常常表示:自己只是在摸索着做一些工作,做得不好。后来有一回我遇到挫折,向他诉苦,他回信说了自己的一些想法,很坦率也很真诚。我忽然意识到,先生其实在很多事情上,都有自己深刻而独到的见解,只是他内敛,又不是好讲话的人,往往不为人所知。
关于艺术的创作,先生也有自己独到的经验和见解。这几年,我看得比较清晰的是:他以学科建设的方法在构架自我的艺术世界:首先是祥隶,然后篆法,然后行草之法……最近几年,先生专注于花鸟画创作,成绩也很可观。
他早年其实即醉心绘画,二十世纪七十年代曾经为一家杂志社创作插画、题图,后荟萃出版了《王祥之插图题图选》,结构精准,再加上这些年的笔墨修养,花鸟画的基础十分坚实了。
但是绘画是相当独立的学科,拥有自己独立的系统语言,造型或者笔墨的能力只是必备的条件。关于自己的花鸟画,祥之先生也谦逊地并不表达过多的观念,就我所见的来说,首先是先生创作的观念,在于:“人能做的实际上是在一个阶段和范围内,通过自己的理解把自然的某种秩序体现出来。”
本着这样的严谨和对于自然事物的尊敬,先生的写意花鸟,对于一花一草,一树一石,总要写出它们的物象和生机盎然的生长、飞翔,诸如此类生动的场景,实际上首先存在于现实的观察中,再存在于自己内心的生机勃勃,草长莺飞。有谓先生的花鸟画创作定位于小写意花鸟,是有道理的。
审美的取向既具备场景性质的,也具备笔墨性质的。先生书法名家,碑学流派,这也不能不影响先生的花鸟画创作。他笔底写意花卉、草木、飞鸟,书写感强烈,而且化线为面,无数个简洁、沉厚、内敛的面组合着笔底的生灵,所以他笔底的花鸟,简洁、沉郁,却又蕴含着极大的力量,如果略略牵强,实在是碑学的审美在绘画中的具体体现。而推广到整个北派花鸟的语境和传承中,自有其合理性。
所谓流派的语境,往往具备师承关系的画人易于画地为牢。至于祥之先生,无非自身性情、审美取向,自然而然有些如此特质。他的花鸟画创作,诉诸自我审美,不为流派所囿。于我看来,倒也很有亲切地感受,因为和敝乡扬州的小写意花鸟,实在有相通之处。
邗上多烟雨,邗上画家观照花鸟,也不免在这烟雨的氛围中。故敝乡画家,向来讲究用水,笔底彩墨淋漓,墨分五色,彩也分五色,层次关系很多。祥之先生书法,喜用漆般浓墨,表达自己书法博大沉毅的气象。至于花鸟画,倒也有所喜乐于莞尔一笑,妩媚有情。他于花鸟画用水颇有心得,笔触既清晰,用水之间,墨色五彩,灿烂纷纭,清晰之外,多见迷离。
好的创作,向来不需要界定,只有好与不好的区分而已。
从黑白的世界走向彩色的世界,又何止是简单的五彩缤纷呢!这实在是一个人精神灿烂的喷发。他向来敬笃前行,心底沉厚却又天真。这沉厚和天真在色彩中的喷发是有目共睹了,明媚是客观的,更是主观的——真正好的画家,形骸似不似倒在其次,自我的精神能不能呼之欲出,才是优秀与否的标准吧。
从书法中精神的沉淀到花鸟绘画中精神的沉淀,也许所昭示的不仅仅在于书画本身而已,它反映了先生多年来精神追求和探索的融通。目下京华也好,放眼全国也罢,大流之下是无根的人心,无根的人心所创造的,便是无根的艺术。王祥之先生在这样的语境中,立身笃定,笔底有时代的郁勃之气,却无时代的漂浮浅薄,这是他成就为当代书法重镇的根本原因,也是他的花鸟画创作取得如此成绩的核心和根基。艺术家存在的意义就在于他不是水中的浮萍,而是湍流中的砥柱。我对于祥之先生的艺术一向是这样的印象,现在他拿出自己最新创作的花鸟画作品,亦一点不曾叫人失望。
癸巳新春急就于澄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