汲古纳今写修行
——阅读姜玉波
总是觉得,姜玉波先生的面相里洋溢着书法的味道。
不管是在书法院的教室里,还是在外出写生的山林里,老远就能听到他大声地说话;客人来了,人还离着十几步远,他已经早早地伸出两手激动地迎上前去,紧紧握住不放;从来不喝酒,但每逢酒场,他都会高高地举起一杯子白开水,与人痛饮……这是人生的坦荡、无所畏忌,归纳到书法里,是汲古纳今,一任从容。
我了解姜玉波先生是从看他的著作《墨迹文心——姜玉波信札选》开始的,书虽然不厚,但拿在手里却是沉甸甸的。
打开书页,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书迹,其中有谢无量的影子,更多的还是他个人的散淡,涂涂画画、圈圈点点,不做作,全由心出。再细读文字,写的都是小故事小记录,甚至鸡毛蒜皮,如“晨起开窗视之,见草坪上有雪痕,知昨夜落小雪也,地上无迹,知寒暖若此”,又如“今日一个坏消息,卧室暖气漏水,楼下找物业,物业找到我,我找不到‘今日’。今日一个好消息,老榆木书架送来啦,摆在卧室中真气派,品位档次提高,心甚畅,抵消了漏水找不到人之不快。人间事也如此,有忧有乐,一日之间尽来到身边,这就是生活”……细读之,慢品之,就会发现他是将所思所虑所想所悟都付诸其中,让我们既看到了他文字的灵性,同时也看到了他人生的智慧。
这样有思想的书籍,一定是有分量的。
二零一三年岁尾,李守冰先生告诉我说姜老师元旦要在青州办展。大小展览一年都要看很多,但对姜玉波先生的这次展览我却是特别的激动和期待。
乘动车前往,到青州时,天已经抹黑了,匆匆将行李放到宾馆,就直奔展厅了。
展厅虽不大,但满纸烟云的草书、见骨不见肉的颜书、新古典味的写经却着实叫人开悟。姜玉波先生没有按常规出招,刻意将传统写得精准,而是以偏离传统的方式将自己的味道传达给受众,以集结的方式形成纯粹的“我”之所在,让人透过传统直面他的思想舞蹈。
书法一开始求法,之后表达性情,最后流露的便是真味了。一提起真味,就让人觉得把书法说得玄乎了。其实不然,真味无非就是人对于自然的体悟,其中有天趣,暗合法道;有狂乱,不违秩序;有野逸,不失道德……
姜玉波先生常抄《心经》,虔诚、执著,抄一遍有一遍的变化,抄一遍有一遍的心得,如他咀嚼生活一样,一天天在变化,一天天在深入。
午夜,万籁俱寂,伏案再品姜玉波先生的书法。看到深处,我突然感觉自己理解错了,用技法、线条、墨色、意识等等专业的术语来诠释他的书法是错误的、浮浅的——他给我们带来的那种真味“不可说”,只能用心去悟。
姜玉波先生说:“没有几个人能读懂我的书法。”我能够理解他的孤独和寂寞,在现在这样一个利益至上的社会里,没有几个人会花时间花精力去解读你搞的是不是正统,没有几个人会去探讨书法的真正意义是什么,也没有几个人会考虑什么样的作品才是真正的艺术。
孤独地走下去是一种坚持,更是信仰。
姜玉波先生数十年执著于书法,两鬓白了都不悔,之所以如此坚持,全是因为他把书法当作了修行。他曾说,“修行到了,笔底下所散发出来的东西就不一样了……”他也曾说,“艺术的最高境界是至真至纯,人生的最高境界也是至真至纯。把丰富的人生用简洁而纯粹的形式表现出来,才是最有味道的人生,也才是最有味道的艺术。”
这些话,是说艺术,也是说做人;这些话,是姜先生说给自己听的,也是说给大家听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