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于大师 现在呼唤大师的声音时有听闻,这说明我们这个时代没有大师。那么,大师是怎样产生的呢?黄宾虹60岁以前师古人,75岁以前师造化,此后,才熔古铸今,渐至佳境。他说:“鄙人数十年来无一日之间断。非朝夕作画可视为‘不间断’,要每日练笔力,而笔笔合乎规矩之中,久而久之,才得超乎规矩之外,成一大家。”又说:“画学以少应酬,多练习为要诀。”如果按照黄宾虹的模式,很多人无论怎么努力,也是成不了大师的,因为是否能够活到七老八十,还是个问题。由此可见,他走的是“自然”大道,也就是全无名利之想,一切顺其自然,水到渠成。这需要很强大的定力。 黄宾虹在学习绘画的同时,还涉猎研究书法、金石、考古、印学、诗词、教育、编辑出版和书画鉴定,并都有成果。如此这般深厚的学养,不假以时日,很难达到。大多数人也熬不到这一天,他们只能在英年早逝后,被人们称之为天才、奇才、怪才、鬼才。是故,任何时代,大师都是寥寥无几的。 关于创作与理论的关系 黄宾虹曾经肯定地说:“画家不细参名人理论,虽皓首不能成家。”于是,他一生都在不断研究书理画论,并总结出“五笔七墨”说。五笔即平、圆、留、重、变;七墨即浓墨、淡墨、破墨、泼墨、积墨、焦墨、宿墨。这些,都在他的创作中得到了充分体现。黄宾虹绘画的重要特征就是“黑、密、厚、重”。他这种风格的形成,就是大量用积墨来作画。积墨也不是他的独创,但是他的独爱。76岁时,黄宾虹这样说:“宋画墨法,皆积数千百遍而成,笔力苍劲,分明融洽,未易学到,兹拟其意。”83岁时,他还是这样说:“北宋画皆积数十百遍而成。大痴、云林从荆浩、关仝、北苑、巨然筑基,故能浑厚华滋,不为薄弱。”90岁时,他依旧这样说:“余观北宋人画,积千百遍而成,如行夜山,昏黑中层层深厚。”从这些画论中,我们可以得知黄宾虹的审美取向,他推崇宋画,认为宋画变化最多,技法最完备,其“浑厚华滋”,也就是从这里深挖出来的。黄宾虹一辈子都在思考如何画,往哪里画,而不是像一般的画家,得了绘画技法的一点皮毛后,就开始混迹于江湖,“易平昔之怀抱,继而任心之放诞,弃古法以矜奇,自欺欺人,不知所止”(黄宾虹语), 注定只能半途而废。 可以说,正是因为坚持不懈地对理论的研究,正是因为“五笔七墨”在创作中娴熟地运用,才有了黄宾虹的绘画艺术。 其实,黄宾虹不仅仅重视中国绘画自身的研究,他对西方绘画艺术也是高度关注的,并将中西绘画作了比较研究,认为当中西绘画都进入最高境界,即自然之道时,则心理契合,精神相同。在这种研究中,黄宾虹仍然不忘笔法的分析、比较。他说:“中国画法从书法来,‘无往不复,无垂不缩’,妙有含蓄,不可发露无余。欧州人近二十年研究国画理论,既深入线条,用笔尤重视自悟。欧画过于发露,力求倾向东方含蓄之功。”他站在这样的高度之上,自然就可以收获中西绘画之长,使自己融贯中西。所以,黄宾虹既是中国公认的绘画大师,也是世界公认的绘画大师。 关于文人画 黄宾虹对文人画的批评、鄙视,具有很强的现实意义。他是这样评价文人画的:“市井、江湖画不可学,学必以士夫之卓卓者。文人画即与市井相去无几,以其练习功缺也。”在黄宾虹眼里,文人画等同于市井、江湖画。过去是这样,现在仍然是这样。一些所谓的文人、艺人以及官人,当他们有了一些名气之后,或者是有了一定地位之后,刚刚涉足书画,毫无功夫可言,更与艺术不沾边,就自诩为书法家、画家,并开始隆重兜售他们的垃圾字画。这些人完全没有文化良知和艺术自觉。 有意味的是,黄宾虹又特别推崇士夫画。他认为“士夫之画,华滋浑厚,秀润天成,是为正宗”,“画格当以士夫画为最高”。 事实上,士夫亦多为文人。在古代,不是文人,怎么能够做官?只不过士夫是有远大抱负、品德高尚、学养深厚的文人,是奉行以文载道的文人,或者说是学人,而不是那些随时可以出卖自己灵魂的文人。黄宾虹当然可以归入士夫之列。他曾经给康有为、梁启超写信,声援公车上书;获悉谭嗣同过贵池,他立马赶过去与其会晤,赞同维新。六君子被杀害后,黄宾虹作为同谋被告发;1906年,他受革命组织的委托,铸造铜币,作为革命党的活动经费,也被告发。可见,黄宾虹是一位“老革命”。他尝云,画品之高,根于人品;坚持雅操,磨砻砥砺,终成大器。 对于黄宾虹,也有另类的声音,有人说他的画外形少变化;有人干脆说他不会画画。这就像有人臧否王羲之的字一样,你姑且说之,我姑且听之,不要较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