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水之形在于明德 ——亓德顺的山水画 吴士新 山水画史上,有南北宗派之分。而在我看来,可另有两种分法:一是以“饱游沃看”、“读万卷书、行万里路”作为创作信条,可称之为“远游”派。这个画派画家搜尽天下奇山异峰、大江大河之形态,以遍游山水胜景获得创作灵感;另一画派可称之为“定居”派,作品以表现与己朝夕相伴的山水景色为主,实践着“一方水土养一方人,一方画家画一方山水”的道理,有着强烈的家乡情怀。两种画派,两种心态,两种方式。与“远游”派山水相比,“定居”派山水更具有地域特征。他们熟悉所表现的山水风貌,并因为长期浸淫于当地文化习俗中,情感自然纯朴,因此“定居”派山水更带有天然的自然属性和特定的文化属性。 莱芜地处鲁中地区,战国时期属齐鲁两国交界之地,这一带的文化兼具齐国的开放和鲁国的厚德的特点。莱芜东部、北部和南部山形地势,浑厚突兀,悬崖峭壁,苍松翠柏,湖泊溪水掩绕其中,由于这个地方与泰山同属一脉,泰山的光芒掩盖了人们对这一带山水的关注。因此,这为生活在这一带的画家提供了契机。亓德顺就是这样的画家。在亓德顺看来,遵循石涛“搜尽奇峰打草稿”,虽遍游山川五岳,但对家乡鲁中山水更情有独钟,描绘和赞美家乡的山水不仅出于一种特殊的养育情感,还因为莱芜一带山水风貌所具有的独特文化品质。 人们曾将山水画史上的南北二宗论作为区分文人画和院体画的依据,并借此褒南贬北。这种理论在中国绘画史上一直有着相当的市场。不过,我以为,山水画的南北宗论更多的可认为是一种对风格趣味上的蓄意划分,并不能真实反映南北地域不同带来的地理环境、风土人情、文化信仰所产生的图式差异。这种南北宗论的局限性难免会对我们研究中国山水画史产生误读,甚至对分析当代山水画产生歧义。 初次看亓德顺的山水画,一定会把它归类于北方山水之列。画中的雄浑质朴、刚健俊朗的气息一看就是北方的风格。许多人将这种风格归咎于他的山水画取自鲁中泰山山脉一带的山水景物,是典型的北方山水,带有雄浑大气、质朴自然之美,这一点大体上应该是没错的。但是,在他刚劲雄健的笔墨下,我却看到了其中隐藏的山水画的中正冲和、俊朗清秀一面。这种气息始终贯穿在他的山水画之中。在构图上,亓德顺遵循了近景、中景、远景的传统山水画法三段式构图,通过高远、深远、平远的三远法表现山水的整体气势,营造天地山水的大美之境。画面中描写景物主次分明。亓德顺的作品多为写生,而且对写生的景物有所概括和取舍。在把握北方山水的刚健粗砺特质的同时,亓德顺的山水融合了传统山水画的各种技法,斧劈皴、马牙皴、折带皴、披麻皴被熟练地结合在一起。 亓德顺担任着当地美协主席的职务。他身上除了具有浓郁的文人气息,还有山东人那种朴实干练的风格,这些给我留下了很深的印象。亓德顺从其为人到其作品都与他的名字一致:君子以顺德。《易·乾卦》:君子进德修业。《诗·大雅》民之秉彝,好是懿德。《书·臯陶谟》九德,宽而栗,柔而立,愿而恭,乱而敬,扰而毅,直而温,简而廉,刚而塞,强而义。又《洪范》三德,一曰正直,二曰刚克,三曰柔克。《周礼·地官》六德:知、仁、圣、义、中、和。又《玉篇》德,惠也。《书·盤庚》施实德于民。《礼记·大学》云:“大学之道,在明明德,在亲民,在与止于至善。”而亓德顺山水中的雄浑厚重、峻雅秀丽的山水画风格正是对其中真、善、美的诠释。因此,看亓德顺的山水有阳刚之气,其底气很足,这是他自身内在修养深厚的表现,这与当今画坛急功近利的气息形成了鲜明对比。我们看到,在齐鲁文化的熏陶下,亓德顺的山水既具有质朴刚健的一面,又不失峻雅清秀,他并不凭借山水玩弄笔墨,卖弄技巧,而是遵从于自己的直观感受,借助于笔墨描写内心的山水之境。在我看来,山水之形,不仅在于山水之乐,还在于明德——君子之“仁者乐山、智者乐水”,亓德顺的山水画很好地诠释了这一点。 如果把传统山水画作为文人出世入世、逃避现实而寄情于此的一种方式的话,那么我更愿意将亓德顺的山水归于一种积极入世的山水画。透过他的山水我既读到了以鲁中北方山水为特质的雄浑质朴之美,又读到了亓德顺对山水可居、可行、可游的赞美——群山环抱、高泉苍渺、溪水幽长、松柏相揖、湖泊霞光,茅茨、小桥、野舟,这些景物组合在一起,将我们带回了那苍古悠远,民间悠悠乐而君子悠悠乐的那种天人合一的自然和谐之境。 吴士新 中国艺术研究院中国当代美术批评博士 副研究员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