读书——怀念我的父亲母亲 ■ 王德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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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怀念我的父亲母亲

                                                       ■     王德恭

    先考讳富林，精武善画。世籍山西省崞县（今原平市崞阳镇）。早在清代，崞县王氏一门即以画匠之艺享誉晋中。

        我的高祖，曾为清代宫廷画工，时称“丹青师傅”。曾祖父时家道中落，沦为民间画工。光绪初(1875年)，山西连年干旱，赤地千里，晋省人皆往口外谋生。曾祖父携我的伯祖世明、二伯祖世亮、祖父世隆，族曾祖父携独子王白银扣，王氏一家六口，随“走西口”大潮，出雁门，过黄河，定居塞外绥远之萨拉齐厅。萨厅地处敕勒川平原，北襟阴山，南跨黄河，西拥河套，虽属塞外，然水草丰美，沃野千里。其时，祖父王世隆年仅4岁，大伯祖父王世明也才只有17岁。次年，曾祖父与大伯祖父在萨拉齐镇开张首家画匠铺。自曾祖至我四代，皆居于斯土而为崞县王氏之余支。

        父亲生于清宣统元年二月二十五日(1909年3月16日)，卒于1994年1月17日。8岁入塾，10岁因父病辍学，遂进画匠铺，跟我伯祖父王世明学画匠手艺。我伯祖父少时聪敏过人，多才多艺，十几岁就跟着曾祖父学习画艺，兼以习武和中医接骨，练就一身本事。伯祖父膝下无子，视先君若亲出，悉心栽培。为提升画艺，曾送先君于包头画匠铺深造。民国二十二年（1933年）伯祖父过世，先君受命继承画匠铺为掌柜，还带着四、五个徒弟，时年二十有四。

        我自幼酷爱书画，今忝以书法成家，实得益于家学渊源之深厚，更仰赖先君启蒙之葆力。三、四岁时，父亲亲手教我作画，幼以进学，经年以是，寒暑不辍。父亲还经常领我到他曾经修复过的萨拉齐关帝庙里现场教导。1960年代初，先君下放务农之时，跟着父亲为乡亲们画炕围、油布、玻璃画，以补家用。我的书画艺术水平，在父亲的耳濡目染下逐渐提高。

        及于长，我拜著名画家白铭为师，学习国画花鸟。“文革”初，我父子又应邀为萨拉齐、包头多处画毛主席像、写毛主席语录碑，为我日后的艺术创作打下了坚实基础。

        父亲教我学画之时，曾亲手订白麻纸二册以为教学之用，边画边讲，举凡花鸟、人物、动物、山水、图案，皆亲为传授。可惜因我“文革”时期被打成“反革命”，全家被抄，父亲保存的大量字画、书籍和家谱悉数被抄走焚毁。其中一册因掉到柜底而幸免于毁，此即今日将付梓的画谱。画谱有画180余幅，大部分为白描勾线，有少量彩墨。先父属鸡，故爱画鸡，“鸡”、“吉”同音，百姓引为吉祥。父亲所绘之彩墨写意公鸡，造型生动、意味无穷，确能令人赏心悦目。我刚上小学，正初识笔墨，父亲指点作画时，争相题字，懵懂少年，将“王羲之爱鹅”、“俞伯牙爱琴”，涂鸦为“王喜子爱鹅”、“鱼百叶爱琴”。回首往事，如在目前，父子伏案弄笔之场景宛若昨日。今将画稿勒为一编，名曰《富林画谱》，以为纪念。

       览故探新，益添怀想。旧时人称父亲为画匠，以今日之眼观之，此乃时人之惯称，并不准确，父亲实为名副其实之画家也，思其运笔之法，皆得堂奥，而白描之纯熟，线条之流畅、造型之准确，足以为画家之优也。父亲虽只读过两年私塾，文化程度不高，题字犹有不少错字别字，然习之经年，运用之妙，早存乎一心，字字得法，功夫深厚，不可以寻常视之。父亲的笔墨功夫，是我在书画上逐渐有所领悟后才慢慢体会到的。

        哀哀父母，生我劬劳。不肖子今将先君60年前遗墨付梓出版，借以缅怀宏慈于万一。画作一仍旧貌，至有错字别字，均不作修改，以留此真实记忆。青春作赋，皓首穷经，岁月已逝，敝帚自珍，惟望父亲在天之灵，悯夫小子之心。

（本文节选自《富林画谱》序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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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富林画谱》 王为之 主编   天津人民美术出版社出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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