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载——清明上河图传奇 ■ 余启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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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清明上河图传奇

                                                      ■     余启新

三十九、不速客舍命寻得上河图

  “包围库房！”乌乃大喊一声，从旁边的一个兵丁手上夺过刀，“举灯！随我冲进去！”

  “有人从窗口跳出去了！”一个士兵喊起来。

  “那人往城墙边跑去了！”又一个士兵喊道。

  乌乃叫道：“灭灯！”

  灯一灭，依稀看见一个黑影正在飞快地往城墙上攀援。乌乃迅速从一个士兵的身上取下弓箭，朝那黑影射去。

  “射中了！”士兵们齐声唤。

  “还在爬！”又有士兵在喊。

  “哎呀，翻过城墙了！”不少士兵失望地叫。

  “追！”乌乃命令，“中箭了，他跑不了多远！”

  不速客走后，盛保在他的窝棚内站也不是，坐也不是，听棚外，风刮得越来越大，雨下得越来越急，便拿过酒壶自酌自饮起来，竟醉倒在小桌上。

  也不知又过了多长时间，他被一阵凉风吹醒，猛抬头，看见面前站着一个人，通身皆黑，脸却似白纸，人好像站立不稳，这不是不速客吗？

  “兄弟，这是怎么啦？”盛保赶紧站起去扶他。

  “关——门！”不速客从牙缝里挤出这两个字。

  盛保便急忙去关门，见那门闩已经掉在地上，方明白刚才不速客定然是喊门不应，只得将门撞开，急忙将一尊当凳子坐的石墩搬起抵住门，起身时惊得大叫了一声，不速客的背上插着一支箭！

  他上前扶住他，同时试图去拔那箭，他知道，如果不拔出来，那箭镞就会往体内越钻越深。

  “别，别动！”不速客吃力地说，“时间，不多了，你，坐下，听我说，别，别打断……”

  “图，弄到了。”不速客从怀里掏出了手卷，“长公主指的位置很准，图到手也顺利，可惜天黑，露了，灯光，见笑了！兄弟，带上，赶紧，南下……”

  盛保接过手卷，感到它还保存着不速客的体温，心里一酸，再看他时，见他双眼紧闭，脸色惨白，嘴唇嚅动却难以说出话来，不一会，头耷拉了，身体也渐渐变冷，只有那南指的手还充满着生气……

  元和殿上的君臣正是酒酣耳热之际，有些已经醉倒在几案边。此时，乌乃一身泥水地闯进殿来，朝吴乞买磕了个头后便奔到刘彦宗身后同他附耳低语着什么。刘彦宗一听猛地一下站了起来。

  “出了什么事啊，这等惊慌！”吴乞买急问道。

  “回陛下，有贼进宫盗窃，已经中箭，跑不了！”刘彦宗赶紧回奏。

  吴乞买放下心来。刘彦宗却追问乌乃：“你们发现此贼偷的是哪座库房？”

  “存放金银珠宝类的杂件的丁卯库。”

  “奇怪！这号库房里会有什么十分重要的物件呢？”刘彦宗摇着头自言自语，过了好一会对乌乃道，“此事非同小可！传我的命令：城楼上挂起灯笼、点上火把，加强巡逻；所有的关口、特别是南下的关口严格盘查、仔细搜索！”

  宴会完后，已是黎明，淑妃虽然累，可心急如焚，怎么也睡不着，又过了一天，仍得不到任何消息，便决定下午去光宁寺烧香。她想，在宫中打杂的盛保得知消息，一定会想办法与自己会面。

  淑妃来到寺中，在主殿中摆上供品，闭眼默默祈祷：愿佛保佑皇室老幼早返故国、已赴阴间的张择端早升天国、盛保他们寻到《上河图》尽早携归南方。上香完后，仍不见盛保踪影，便问惠清长老：“听说寺中北魏雕刻的佛像称绝燕京，就是这几尊吧？”

  “这几尊确实是北魏时所塑，堪称精品，但还不是绝品。”惠清长老回答。

  “莫非还有更奇妙的？”

  “还有一尊玉佛，雕刻巧妙，冠绝古今。”

  “那我可一定要瞻仰！”淑妃惊喜得很。

  “施主请随我来吧！”惠清长老领头转过佛龛，来到大殿后面。只见那须弥座訇然一声，中间裂开，成为一扇石门，门内有微光似萤火，隐约映出向下的阶梯。

  “施主由此前往。”惠清双手合十恭敬相请。

  淑妃战战兢兢地躬身钻进石门，沿着阶梯下去，走了五六步，豁然开朗，现出一座宽敞的地宫，挂于壁上的灯盏发出明亮的光芒，照耀得地宫内的佛像、宝匣、金塔、银器闪射出奇异的色彩，让人目不暇接。

  “万能的菩萨啊！”淑妃发出惊叹，问随行的惠清，“玉佛供奉在哪？”

  惠清还未回答，淑妃就听得扑通一声，一个人跪在了她的面前。

  “长公主……”那人喊了一声就抽泣起来。

  四十、太上皇晕倒在画卷之前

  “菩萨保佑！”淑妃见是盛保，又惊又喜，“快起来，快起来。还有一位兄弟呢？”

  “中箭而亡。我已将他同七郎、五九葬在一起。”

  盛保将背上的一个包袱解开，将不速客拿生命换来的《清明上河图》呈上。

  淑妃伸出双手小心地接了过来，就像接过一个刚刚出生的婴孩。她将图置于地宫的一张汉白玉几案上，一点一点地铺展开来。图上的树木、河流、店肆、桥梁、城楼、驴马、船舸、车驾、人物……她没有一样不熟悉，没有一处不亲切。她双眼被泪水糊住了，害怕泪水滴落下来污损了画卷，别过了脸，随手将画卷覆盖上了。

  “燕京不可久留！”淑妃叮嘱，“此事已经引起了刘彦宗的高度关注。他正吩咐手下严查。你赶快携图南下。此图如上交朝廷，藏入内库，我就安心了，你们兄弟也没有枉丢性命、枉费辛劳。”

  “图，我肯定会携归南方的，但要等风声过去之后，而且，我要找到义之哥哥的女儿木兰，将她带回南方去。”

  “茫茫人海，迢迢途程，你到何处去寻找啊？”

  “她随着押解上皇和皇上的队伍往北去了。”

  淑妃想，北上可以顺便探问父皇和兄长的消息，便说：“也好，但沿途多有风险，要格外小心。如有机会见到上皇和皇上，代我问候，请他们多多保重。”

  “是！此话一定带到！”

  淑妃不敢久留，匆匆回宫，不过心境轻松多了。

  没有想到的是，盛保半年之后才得以动身，因为南下的、北上的所有通衢大道、羊肠小路全都设有关卡，运输的货物、随身的物品全都要受到检查。好在下半年，刘彦宗由于过度操劳突然去世。其逝去给金国带来极大的损失，国家制度礼仪的制定工作难以推行，许多正按部就班地执行的事务也逐渐被荒疏。燕京周围的守备就是这样松弛下来的。盛保这才得以携图北上。谁知这一路花了一年多的时间。

  盛保已记不清这一年是怎么度过来的，严寒、饥饿、虎狼、金兵、疾病，可以随时随地致他于死地，纵使他有担任十多年递兵所练就的身板、所积累的经验，也难以招架和应付。他的身体越来越衰弱了，是靠着意志在支撑着。打听到阿计替押解着二帝去了上京会宁府，他的心目中就只认准了这个地方，到了上京就可以找到二帝囚禁之处，找到囚禁之处就可以找到阿计替，找到了阿计替就可以找到木兰将其带回南方。可是，当他终于到达上京城时却得知二帝已经被转移到上京以东近千里的五国城去了！他当即瘫软在地上，然而一会儿就站了起来，倔强地朝着东方的五国城走去。

  他到达五国城的时候，大雁鸣叫着向南方飞去，是秋天临近了。在这荒僻的北国，已是寒气袭人。盛保身上的衣服已经褴褛不堪，根本难以御寒，指望到了城镇，可以有个歇脚的地方吧，哪知一眼望去，是无边无际的衰草，三三两两的羊群散布其中，其皮毛肮脏得根本看不出本色。远处有一撮撮似土堆一般隆起的东西，走近看才知道是房屋。在地面上挖出一个洞穴，挖出的土垒在洞口，形成穹窿状的屋顶，人就住在洞穴里。所谓的城镇，大概就是这一座一座连成一片的洞穴了。盛保倒吸了一口凉气，因为据此就可以想象到二帝生活的环境是如何艰辛！他又冷又渴又饿，实在撑不住了，晕倒在一座较大的洞穴前。一位妇女闻声从洞穴中上来，大吃一惊：“哎呀，竟然有人乞讨到这里来了！”盛保睁眼一看，是一位女真族打扮的女子，穿着一件貂鼠皮裘，戴着一顶狼皮帽子，显然出自富贵人家，只是脸上全是黑色的泥土和暗红的冻疮，看不清其本来的面目，身上还散发出一股难闻的膻味。盛保为自己的邋遢样感到不好意思，一边“水，水”地讨要着，一边拿衣袖不停地揩脸。谁知这一揩竟让那女子哭叫起来：“叔叔！您是盛保叔叔！”盛保这才看出她就是木兰，看到如今她这一副模样，也难过得流下了眼泪。木兰却不住地安慰他：“我现在很好，很好。”她与阿计替破天荒地为盛保烧了点热水让他抹了个澡，又为他找了几件裘衣、皮裤，当晚，在洞穴内为他摆了酒宴。这酒宴，也就是烤了半只羊，上了一小罐鹅黄酒，炒了一盘蔓菁，再就是作为主食的糜粥。但盛保知道，这已经很甘贵、很难得了。酒宴中，谈及双方别后之事，欷歔不止。

  第二天，阿计替带盛保拜见太上皇与皇上。二皇居住的“宫殿”也是阴森的洞穴，里面胡乱铺着一些麦草，看去就像牛栏马厩。盛保哭拜在地，献上《清明上河图》。太上皇一见，晕倒在地。

（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