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许伟东 于 2016-6-18 12:02 编辑
《书法五十家》后 记
2012年冬,《书法报》毛羽先生垂顾,约我开设专栏。毛羽与我已相识数年,彼此印象良好,然君子之交,淡如清水,往来论议,无非艺文。真要合作做事,则需审慎对待,从容商量。经过反复切磋,我们约定将这个专栏定名为“二十世纪书家回眸”,每期评论一位知名书家,同时附录书家简介、肖像与作品。我试写了两篇,交稿后获首肯,于是开始后续的工作。毛羽对待编辑事务的严谨与细致,给我留下了深刻印象。之后,赵志成先生具体承担各期稿件的联络与审核,延续了良好的作风。我乐于与诚挚守信、行事严谨者合作,于是搁置下手头的全部事务,专心致志。一年下来,我们的合作相当圆满,而专栏的全部图文经过修订扩充,结集成此书。
开设这个专栏,必然牵涉对二十世纪书法的总体评估。我要说明,我的书法史观既不属于盲目的崇古论,也不属于简单的进步论。我不是从某种固定的理论立场出发,而是从个人体会出发,不断感受和深刻认识到二十世纪书法对于当下书坛的意义。二十世纪是最为晚近的世纪,二十世纪书法因而对我们形成直接、强烈而频繁的影响。它离得太近,以至于我们难以认识其脉络;它体积庞大,以至于我们难以估算其蕴藏;它唾手可得,以至于其辉煌成就容易遭受普遍的漠视。坦率地说吧,在我看来,与往古时代的书法相比,二十世纪书法并不逊色,但是,人们却大多对它持有过低的认识与评估。
写作之初,首先是确定批评对象。我最初拟定了一个大名单,将二十世纪的知名书家悉数囊括,然后逐步缩减至150人、100人、50人。我得承认,这是一次难免主观武断的个人筛选;不过,我也要说明,我在筛选人选阶段消耗的精力并不少于写作阶段。最后敲定的人选,在我眼中仍不是等量齐观的,我对其中部分书家表达了明确的批评。从陆续获悉的反应来看,多数读者赞成这种批评,但是也有一些人对这些批评难以接受。在此,我诚恳希望这些知名书家的家属与弟子们保持谦虚与冷静的平和心态。能够成为严肃的书法批评对象本身,就已经说明这些书家在二十世纪书坛的重要地位,而严肃审慎的批评正是我们向这些艺术家致敬的方式。经受批评是每一个可能进入艺术史的人物必经的程序,那些从来没有让批评家们消耗心情与精力的人则必然落入艺术史的忘川。对列入本书的书法家,我是心怀敬意的,也许只有郑孝胥是个例外。将郑孝胥列为批评对象,并不是出于对其书法成就的钦佩,而是为了表达笔者的一点个人情绪。一段时间以来,颠覆既有的基本历史叙事,在反面人物身上极力挖掘其所谓“闪光点”,似乎成为一种时髦,我对这种时髦颇为反感。
在二十世纪的书法家中,还有众多出色者值得人们学习与研究,按照生年排列,如梅调鼎、蒲华、华世奎、孙中山、李瑞清、王震、蔡元培、章太炎、张伯英、梁启超、赵叔孺、陈师曾、萧蜕庵、姚华、吴征、王福庵、柳诒征、叶恭绰、张宗祥、余绍宋、袁克文、谭泽闿、郑诵先、乔大壮、马公愚、容庚、徐悲鸿、朱东润、刘海粟、萧劳、潘天寿、王个簃、周恩来、邓散木、吴玉如、郭风惠、谭建丞、祝嘉、楚图南、吴子复、张大千、商承祚、诸乐三、沈延毅、沈从文、游寿、赵朴初、童雪鸿、卫俊秀、葛介屏、启功、沙曼翁、王学仲、徐无闻等。这些书家,我都曾反复斟酌过,最后没有将他们列入写作计划,各有原因:有的是因为我的了解不足,有的是因为其水平略逊,有的是因为代表性不足,有的仅仅是因为无法寻获足够清晰的作品图片,有的则是因为其人出生较晚并已经延寿至本世纪。本书收入的批评对象除了赵冷月一人,其余均为在二十世纪里谢世的人物。使用时间节点硬性切分批评对象,是断代性批评不得不然的做法,想读者诸君能够理解。
围绕二十世纪知名书家展开的研究与批评业已积累了诸多成果,既有专著,又有论文。这些成果博约不一,瑕瑜互见。我尽可能多地搜集、阅读了有关成果。依照年齿排序,已故郑逸梅、沙孟海、王蘧常、徐无闻、王业霖先生,当代章祖安、王玉池、周俊杰、潘良桢、刘正成、侯开嘉、何崝、黄惇、刘涛、朱以撒、徐利明、白谦慎、胡传海、陈振濂、李一、傅爱国、吴振峰、虞卫毅、刘恒、桂雍、梅墨生、毛万宝、姜寿田、唐吟方、王家葵、曹建、蔡显良先生,其与二十世纪书法相关的著述,都对我的写作分别构成直接或间接的资料支持与思想援助。在这些先生中,尚有数人我至今未得识荆。在此,谨向以上各位先生表示衷心感谢!此外,即使是一些参考价值不大的平庸之作或迂阔之论也并非毫无意义,它们提供了前车之鉴,且持续激发我的写作兴趣。
每个作者都有忽大忽小的写作雄心,我也一样。我希望自己的写作赢得读者,最好是理想读者。我期待中的理想读者,应该见闻博洽,至少对书法史较为了解,对二十世纪书法家的创作情况较为熟悉。面对这样的读者,可以开门见山,直接讨论具体书家和具体问题。我的写作追求共有三个:深入、集中、有限。具体说来,就是:第一,不满足于对书家成就的臧否抑扬,而是注重勾勒出批评对象身上的特征、状态与现象,并对其背后原因做出解释与分析。第二,围绕书家,聚焦书法,不因为书法家的社会地位与其他身份而在书法艺术分析阐释中畸轻畸重,同时尽量不在书法艺术之外过度枝蔓,只在确有阐释必需时,才涉及到书法之外的话题。第三,任何批评都是有限批评,由于这些书家都是世人熟知的人物,所以,我一开始就舍弃了逐一作全面研究的构架,而只是从每位批评对象身上采撷一两个关键点展开写作。这样的写作对作者来说比较自由、有趣,对读者来说或许也更有助益。我渴望做到的是:见人之未见,言人所未言。这样的愿望当然非常不易达到,当我不得不面对共同话题、不得不言说公共思想时,我争取表达得简洁清晰。我得声明,上述想法,都是目标而已。它们是否达到,达到多少,都得接受同行专家和普通读者的审查。
回首一年来的笔耕,艰苦与快慰并存,紧张与充实同在。专栏进行期间,南京求雨山文化名人纪念馆、浙江桐乡市茅盾纪念馆、苏皖边区政府旧址纪念馆李一氓陈列室、孙以檬先生、李艺宁先生、张丹女士、许刘涵小姐等提供了部分图片支持。一些读者陆续反馈来他们的意见和建议。本地几位知名书家亦对专栏表示关注。令我意外与欣喜的是,中国美术学院的博士生导师章祖安教授来电表示欣赏。章祖安老师是我非常敬重的学术前辈,他既是书法专家,也是文史专家,其所著《中国传统文化与中国书法艺术》深思熟虑、微言大义,是我曾潜心研读、受益匪浅的重要著作。他的首肯对我构成重要鼓励。《书法报》编辑部的朋友们则自始至终给予了最大限度的信任、帮助与鞭策。在专栏快要完工时,一直关注栏目进展情况的《书法报》社长兼总编舟恒划先生果断拍板,决定结集出版,并对相关事宜安排人员预作擘画。这些情谊,都让我念念难忘!
许伟东于武昌 2013年12月31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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