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开济谈首都建筑
杨崇学/文
上午9点30分，我们如约来到张开济先生家。86岁高龄的张开济先生，精神矍铄，身体硬朗，一派儒雅谦和的学者风度。他和我们一一握手表示欢迎，之后便聊起了我们预约的话题——北京的建筑。
改革开放以来，北京的建筑业发展很快，这为中国的建筑师们提供了一个广阔的舞台。作为我国著名建筑设计大师的张开济，在高兴之余又不无忧虑。他说：现在的许多建筑，质量太差。咱们总爱关了门说第几个“里程碑”，这是不对的。其实，建筑作为一门艺术，在全世界都是相通的，好和坏是有一个共同的标准的。长安街上的许多建筑，在国外获好评的少。北京的建筑设计，总体上比上海要差。有些东西人为干预太多，建筑评论不够，许多大的工程，只能说好，不能说坏，这很不好。
许多历史名城，本身就是一个“大建筑”。因此，建筑师们在设计某一座具体建筑时，都应该考虑城市的总体规划。北京作为历史悠久的文化古都，在建筑上，它的布局非常严谨，气势也很宏大，堪称世界城市建设中的典范之作。但是我们保护的很不好，政府应该下大力进行保护。应该制订相应的法律法规。
张开济在呼吁保护北京的古都风貌时，特别强调要重视北京城的“天际线”。他认为北京城的一个很大的特点就是它的天际线，即由众多的建筑群体组成的城市轮廓线。北京城大片绿树掩映下的四合院建筑基本上是横向的，把故宫、景山、钟楼、鼓楼、天坛、北海白塔等重点建筑烘托的更加突出，既有起伏，又很有节奏。但是我们现在的建筑，高楼越盖越多，并且包围着老城区，破坏了北京的天际线。
张开济说，高层化不等于现代化。我们学习国外的东西，只学到了人家的皮毛，并没有学到根本的好的东西。他说，巴黎是历史名城，历史地位和文化背景与北京有很多相似之处。现在的巴黎，人家的古建筑保护的相当好，新建筑也建的特别好，尤其是建筑高度控制得相当好。这一点上北京真的应该向人家学习。
张开济先生是古建筑保护的倡导者，但他却反对在新建筑创作中大搞复古主义。他认为民族形式应该是建筑创作努力的方向，但应因事、因时、因地制宜，不一定所有建筑都具有民族形式。即使是在古建筑附近的新建筑，只要在高度和体质上尊重古建筑的存在，就可以不必都追求古色古香。否则的话，不仅会将建筑创作引入复古主义的歧途，还会产生以假乱真、喧宾夺主的不良效果，不利于维护古都风貌。
张开济特别提出，目前北京有些建筑对北京古都风貌的破坏较大，有些喧宾夺主了，这很不好。应该引起人们的重视。新建筑不应该模仿古建筑，这样做很难体现出时代特点。北京现在的建筑，模仿西洋古典建筑的太多，这也是不可取的。张老说一个建筑应有的特点有两方面，一是时代，一是地点。梁思成先生提出的建筑不要搞“古而西”是很有道理的。一个民族的建筑，应该有自己民族的文化特征，应该具备自己民族不同时期的时代特色。
张开济主张现代建筑设计应该坚持“以人为本，物为人用”的原则，建筑师的任务就是要为人民大众服务，其中也包括为残疾人和老人服务。因此他很早就提出在我国也必须实施“无障碍设计”。张老对住宅建筑，特别是“安居工程”和“康居工程”非常关心。他主张控制高层住宅建设，“以多层、高密度”代替“高层、高密度”。他认为现在的高层建筑越来越多的倾向很不好。他说，高层建筑自身有很多弊端，比如他的采光，背阴的房间常年没有阳光，而人是需要阳光的，没有阳光的房间很不适合居住。他环顾了一下自家的客厅说，我这房子的采光效果当然很好，这是政府对我的照顾。但是并不是所有的居民都能得到照顾，所以我还是建议我们的建筑师们，在设计一个住宅建筑前，首先要考虑到它的采光，考虑到它的居住效果，要从实用出发，形式要服从内容。
耄耋之年的张开济，谈起北京建筑上的成功和失误，滔滔不绝，如数家珍。他时而高兴，时而叹息，时而激动时而忧虑，节奏鲜明的手势给我们留下了深刻的难忘的印象。
（原载1998年10月2日《首都建设报》四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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