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的回忆

飘

雪的回忆

文/飘

　　二00九年的第一场雪就这样来了，来得突然，迅猛，狂暴，很快就堆起了厚厚的一层，也引出了我无限的喜悦，就有了出去走走的冲动。来到都市二十年了，我从来就没有见过如此大的雪。每到冬季，就盼望有一场大雪从天而降，把人间装扮成银妆素裹的世界。几十年不遇的机会，岂能错过？到雪中去，到雪中去，心情从来没有如此得急迫。下雪的两天，就没有好好上班，应个卯，就溜了出去，去看雪。走在雪中，心中激动不已，许多关于雪的往事就涌上心头。

　　走在雪中，想起了小时候，气候没有现在这样温暖，冬季都是积雪深厚。下雪是我们小孩最兴奋的时候，从四五岁到十五六岁的孩子，都集中到寨墙豁口处的土坡上滑雪。一会儿，雪就被踏实了，整个土坡被溜得黑明发亮，根本站不脚，要上到坡顶，手脚并用才能爬上去。这可苦了过路的人，这个土坡是我们所住的几条大杂院通往村北的捷径。许多成人走到这儿，看看情景，自知行路艰难，自觉绕道而行。但是这一绕，就要绕大半个村，远了许多。空手走路，绕绕路，多走三四十分钟也无所谓，拿重物的可就苦不堪言了。也有想图省事的主儿，偏要抄近道，又不好意思像我们小孩子那样滑下去，结果是人仰马翻，摔在硬得如石头的地上，疼得只“哎呀”，半天爬不起来，逗得我们在一旁偷着乐。记得有一次，邻居爷爷，叫他爷爷不是因为他老，而是辈份高，其实年龄刚过四十岁。他提了一大篮子玉米从村外回来，下去坡，就是他的家。眼看到了家门口，就不想提着二三十斤重的东西绕村一圈，咬咬牙就向坡下走去。刚走两步，脚下一滑，身子一歪，失去了重心，人就摔倒了，顺坡就滚到了坡底，篮子也扔了出去，玉米撒了一地。在当时吃不饱饭的年代，玉米也是最宝贵的。邻居爷爷顾不上浑身的疼痛，一骨碌从地上爬起来，慌忙撮玉米。大伙一看惹了祸，就急忙帮着捡。爷爷还使劲刨雪，想把飞入雪中的玉米也捡干净。当然是没有如愿，邻居爷爷就十分生气，一眼看见他的儿子也在人群中，拉过来就痛打，一边打，一边骂，这可不是他一惯的作风。他家女孩多，他平时重男轻女，这时也不心疼了，粮食比儿子更让他心疼。只有粮食才能让他儿子吃饱，长大成人，在他眼中，这时的粮食比儿子还宝贝。

　　走在雪中，想起上小学一二年级的时候。冬季部队拉练，一辆辆的军车从村边路过。一下雪，车就走得慢了，车上的军人看得特别清楚。那时，觉得解放军特神圣，对他们特崇拜。一到下雪天，有军车经过，我们就站在路边，手中举着一本《毛主席语录》，不停地大声喊：“向解放军叔叔学习，向解放军叔叔致敬”。车上的人就笑着向我们招招手，我们就特兴奋，争着说是向自己招手的。还有一年大雪，就在我们小学的操场，扎营做饭。我们放学了，就远远地站着，一直看到天黑了才回家。

　　走在雪中，想起了我刚大学毕业不久，我还是一名中学老师。元旦前夕，爱热闹的学生都在开迎元旦联欢会。为了避开热闹，独自一人走向学校后面不远的山坡。那天飞着细碎的雪花，山坡上积着厚厚的雪，雪上没有人迹。独自一人走着，一脚下去一个深深的窝，脚 下“噶吱噶吱”地响，心随脚步起伏。走上山顶上是一个大大的平原，天似穹庐，笼罩四野，山下传来隐隐藏约约的音乐声，惚若隔世。一只孤雁从头顶上飞过，发出呼唤伙伴的凄凉的叫声，我觉得那就是自己。虽然工作已经两年多了，还没有溶入社会，有种高处不胜寒的孤单，摆不了透凉彻骨的孤独。在山顶上徘徊，沉静而安详，又一次体味到了“千山鸟飞绝，万径人踪灭。孤舟蓑笠翁，独钓寒江雪”个中的滋味。

　　走在雪中，想起了的雪中去探望乡村教书的学生。那是一个偏僻的小山村，没有多少户人家，感觉一切都掩蔽在雪中，洁净，安详。雪后的夜晚格外寂静，天空清纯，深不可测，月亮出生没有几天，小而亮，亮得像它的生命一样新，一样干净。在淡淡的月光中，我们到小溪边去汲水，河水闪着冷冷的光，“泠泠”作响，似唱着幽幽的歌，悠长不绝。“江天一色无纤尘，皎皎空中孤月轮。”在这个纯净的世界中，我们走了很久很久，谁也不说话，心却是相通的，都在感悟雪夜、生活、人生，不去打破夜的静谧和心的宁静。这是我们成为师生朋友的原因。

　　走在雪中，想起了一个雪天，有位同学突然来探望我。他坐的汽车在崎岖的山路上颠簸,艰难前行，多次遇到了滑入沟底的险情，倍觉生命的珍惜和友情的弥足珍贵，路过我工作的地方，就突然决定中途下车来看我。那一年，从工作到生活我倍受挫折，心情也像雪天，阴阴的，茫茫的。同学几年不见，突然出现，似天外来客，感到意外与惊喜。短暂的见面，我们谈话并不多，我也没有向他谈起自己几年来的情景。送他到汽车站，雪仍然下着，他把伞送到我手中，很自然地拍落了我头顶的雪，转身上了汽车。车开走了，我把伞合上了，任雪花开在乌发中。回去后，把伞收了起来，急用的时候才打开，想起了同学关切带来的那份温馨。后来，这把伞被我故意遗忘丢了，连同过去。

　　走在雪中，想起了几年前的一个飞雪的中午，没有回家，独自一人跑到风景区。景区里面行人很少，地上积起了厚厚的雪，这在市区是难见的。走进杨树林，是一个纯静的世界。伟岸的杨树伸向灰蒙蒙的天空，肃穆无言。想起了朋友的话，冬季的树木，像修行打坐的尼姑，宁静，安详，圣洁。独自一个人在林中徘徊，久久不愿离去。在这个静谧的世界中，世间的一切纷争远离了自己，躁动不安的心灵趋向安详，这才是我要的境界。

　　走在雪中，我很想合起伞，让雪洒在已经出现了白发的头顶，落在我的手心，感知一下雪的温馨。但我不能免俗，也免不了俗，我已是人到中年，不能让人觉得我神经兮兮的，有些矫情。其实，我很想神经兮兮地走在雪中，痛痛快快矫情一把。

2009.11.12.深夜　　

[ 本帖最后由 飘 于 2009-11-13 09:19 编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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