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与书法>>有奖征文(26)----又梦天神

<<我与书法>>征文

又梦天神

阿鹏/文

    听熟悉我的年长者说，我小时侯是个非常快乐的孩子，吃饱就玩，玩了就睡，万事不管。某天恶作剧，拿毛笔在邻居女孩的脸上涂了个至今想不起来的字，被她的书法家父亲看见，痛骂了我一顿，后来还告状给我父母，自然又免不了一阵痛打。那些疼痛很快就过去了，但她父亲转告给我父母的一句话“这娃的字很有几分灵气”却深深影响了我的童年，带给我曾经短暂的欢乐和今天无穷的烦恼。

    那时我还不到十岁，哪里懂得什么“灵气”。父母可不管我懂不懂，字帖墨水很快就买了回来：我上岗了。

    小孩子实在太容易满足：明明做着自己不喜欢的事，几个小妹妹一夸奖，马上就劲头十足的“研究”起来，后来，夸奖的人越来越多，懂的，不懂的，同学，老师，还有这样那样的人，那时尽管不知道什么是书法家，但从大家的眼神里，我隐约感到：等我长大了，估计会成为百年难遇的书法家吧！

    我的小学、初中、师范，都在这种莫名其妙的夸奖和赞美中一晃而过，而我，竟从来没有怀疑过自己的“书法家”身份。

    接触真正的书法家，是读书法专业以后的事，也是在那个时候，才明白了自己原来并不是什么书法家。每两个星期左右，都有新的老师从全国各地来学校授课，他们的名字和照片，早就在报纸和杂志上仰慕过千万遍。那时坐在教室听他们讲课的情形，与其说是听课，不如说是粉丝和偶像面对面，讲的内容全然不记得，只呆呆地羡慕着他们的发型和衣着，私下里打听他们曾经暗淡的过去，偶尔有老师递过来一张名片，看名字感觉模模糊糊的，倒是跟在后面的头衔和称呼，越看越觉得可爱至极，恍惚中好象看到了自己的将来。

    似乎当时的同学都赞同这样的推理：写字---参赛---获奖---名气----赚钱---成功。

    我本来还自认为是个很“精神生活”的人，爱名节，不好钱财。可天公不作美，投机取巧、揣度评委的同学今天这个入展，明天那个获奖，我什么名节都没捞到，还被一些同学不断取乐。尽管写字读书不曾间断，怨气却越来越大。后来，又因为结婚要充面子，借了几回债，碰了几次壁，便对“有损名节”之钱财，也快想红了眼。

    老婆告诉我，好几次都听我在梦中喃喃的叫着“出名”，我一听，泪水哗哗地冲出了眼眶。老婆，你可知道我有多苦啊！为了出名，为了出名好赚钱，我忍受了多少屈辱啊！评委好色，我就耍流氓装色；评委换人，我就换帖；评委讲课，我就勒紧皮带交学费去坐前排，不就是为了混了脸熟嘛！我容易吗我！！

    老婆也很伤心，泪水流的比我还凶。我这才想起来自己是个男人，很有些过意不去，便红着眼劝她：你放心，我再努努力，过五年，不，三年，保证出个名，赚大把的票子，把你现在的衣服都换了名牌的，房子也换个大的，再去买部车。。。。。。

    老婆破涕为笑，我却从此失眠了。失眠之夜，梦特别的多。

    昨夜照例梦游，梦见了天神。

    “您是无所不能的神，能帮帮我吗？”我沮丧地问道。

    “要我帮你什么？”

    “您总说天道酬勤，我很勤，脑子也算正常，为什么您不酬我？”

    “哦，你生病了吗孩子？”

    “不，不，我没有生病，我只是疑惑为什么有人不如我努力，书法也不如我，可就名气比我大？”

    “你不是过的很幸福吗，还要那么大的名气干嘛？”天神不解的问。

    “我是很幸福，但是，但是，您应该知道我为什么要名气的？”

    “哦，我明白了，那你要多大的名气呢”

    “哎呀，我还真没有想过这个问题，您就随便给吧！”

    天神微笑道：“那好，你看启功那样的名气如何？”

    “太大了！”我的脸涨的通红。“我挂不住。”

    “那省书协主席怎么样？”

    我还是觉得大了些，忙答“大了，大了！”

    “呵呵，你这小子，我知道你了，想弄个能挣票子的就行，是吧？”

    突然被说出答案，我反而不好意思了。面红耳赤的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天神看我不答话，便把头凑到我跟前：“来，给我一巴掌！”

    我以为自己听错了，瞪大眼睛看着他，他又说了一遍：“给我一巴掌！”

    “您，您这，这是为什么呢？”我有点语无伦次。

    “傻瓜，这不是炒作嘛！谁都不敢打我，你今天打了，人家当然就知道你了，到时你再把作品给他们看，谁敢说你就不是名家？”

    “不不不！”血统里的良知拦住了我，我可不想做宋祖德那样的人。

    天神见我态度坚决，改口道：“骂我也行啊！”

    “我也不能骂您！”我依然坚持。

    “你水平暂时不够，又不愿意做这种事情，那叫我怎么帮你！”天神似乎有点生气“你以为名气是那么容易给的啊！给大了你挂不住，既然挂不住又想现在就要，现在我给你，结果你又讲什么道德，看来我是帮不了你的了，你还是守着道德慢慢熬吧！”

    一听到“熬”字，我不禁悲从心中来：“天神，我是丢不掉道德，但要我继续熬，我怕坚持不下去啊！”

    天神听我这么一说，哈哈大笑起来：“年青人！你还以为我真不了解你呀？你要名，并不是坏事，可书法的名气并不属于你这样的年龄，如果非要得到，我当然可以给你，怕只怕会害了你，让你得了名天天去赶场，是你要的生活吗？你打了我得到名，就不怕半夜会有匿名电话吗？我知道你真正喜欢的是书法，现在无非就是物质欲让你晕了头，再说，钱多了就那么好啊！你现在工资虽然不高，总不至于饿肚子吧？总不至于没有衣服穿吧？总不至于儿子没钱上幼儿园吧？我现在就可以让你中500万的彩票，你要吗？”

    我好歹也知道自己半个读书人的身份，不敢应答。

    天神也并不等我回答，接着道：“如果你有了500万，头一天也许还想着买些好纸好墨、买个大大书房来好好写字，第二三天说不定就想弄件什么名牌服装来装装面子，再后来，可能还想买这买那，弄不好老婆看不顺眼了，甚至想买个二奶三奶的。当然，你是读书人，不会买的那么离谱。可你总得担心是否有人敲诈或是绑架吧？是否大门该固一固？保镖该保一保？整天就是这些问题烦着你，也许那个时候，你看到人家深更半夜在书房安静写字、傍晚和家人悠闲的在花园散步，后悔都说不定呢？人大多都是这样，平淡不苦的日子，不懂得仔细品尝其中的甜美，一旦失去，便梦中相见也难；放着好端端的精神生活不去追求，一辈子就知道拼命的捞，捞到最后，竟不如自己当初看扁的劳改犯捞的多，到最最后，终究是平等地散了两只捞手躺在冰冷的太平间，倘若有来世再看自己，捞到了什么？”

    “年青人！”天神没有停顿的意思。“实不相瞒，你当下的生活，不是人人都可以享受的，工作就是看书，回来就是喝茶写字，老婆百依百顺，儿子健健康康。启功难道比你幸福？省书协主席每天拖着疲惫的身子回到家里，难道比你幸福？名人有你的书法灵气，没你的平淡福气；庸人有你的平淡福气，没你的书法灵气。你还要怎样啊？”

    我默默无语，不觉悄然醒来，抬眼间正看见床头的对联：“有人辞官归故里，有人漏夜赶科场”。

    天神早已没有踪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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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立宇

有名有利,不一定都是好事.生活美满幸福,才是一生的追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