怀疑权威的时代

傅德锋

怀疑权威的时代



傅德锋



随着网络时代的到来，人们发表自己的观点和意见可谓是空前的方便与快捷，“言论自由”似乎已经达到了口无遮拦、随心所欲的地步，从街头小报到互联网络，一个又一个的名人权威遭到了越来越多的人的质疑，曾经是人们心目中的崇拜偶像，突然在一夜之间成为了众人口诛笔伐的对象，一些学术界的权威也一下子变作众矢之的，成为人们茶余饭后的谈资。目前网络的特点似乎就是谁的名声越大，谁就最有可能成为网络的“曝光”目标。书法网络亦莫能外，各种“门”的热议是一浪高过一浪，网民们也似乎处于一种前所未有的亢奋状态，这个话题还没有来得及偃旗息鼓，鸣金收兵，又在期盼和等待着下一个节目的精彩上演……

笔者倒不是说所有的权威都不容怀疑，其实，有些事物往往就是在怀疑权威甚至推翻权威之后才能够取得突破性进展的。比如科学的发展就是这样，当一个新的学说诞生后，人们一开始都持怀疑和排斥打击的心理，当这个学说逐渐取代旧有的权威学说而被人们认可之后，一旦再有新的学说诞生，又会遭遇同样的命运。布鲁诺之所以死在绞刑架上，就是因为现有的权威容不得他的“奇谈怪论”，后来人们敬仰布鲁诺，也是因为他是真正捍卫真理为社会进步而献身的英雄。

但艺术毕竟不同于科学，科学与谬误从来是互不相容的，科学的发展往往是后者否定前者、推翻前者，把不可能变作可能，使昔日的幻想成为今日的现实。曾经让文人墨客感叹唏嘘的“难于上青天”的蜀道，如今水陆空交通已是四通八达，畅通无阻；发达的航天技术早已把上天的梦想变成了现实，“嫦娥奔月”的动人故事成为了人们遥远的童年记忆……而艺术只有雅与俗的区别，它是古今结合，雅俗相融，是相辅相成，互相补充的。凡是能称得上艺术的东西，它都会拥有一定范围的受众。书法尤其就属于这种类型，二王书法妍美流畅，潇洒儒雅，但可以雅俗共赏。颜、柳、欧、赵的楷书通俗易懂，广为人们所喜爱，但它们的踪影如今已很难在权威展览当中看到；曾经民间书手的“不入正流”的南北朝碑刻如今成为书法家们青睐的热门；而被书法家们自己认为是“得意之作”的当代“流行书法”却让如今的老百姓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以上所举，皆为事实，绝非笔者之杜撰。这就可以说明一个问题，对待艺术，对待书法，我们不能以完全否定、推翻的态度来判定。

然而，在网络时代，却出现了很多怪异现象：一些刚刚出道不久的网络写手就敢把王羲之、苏东坡等人的作品说得不如时下国展的入选获奖作品，甚至有人认为启功先生的书法是当代的“馆阁体”，刘炳森先生的隶书“俗不可耐”。还有的说什么当代书法超过了明清，赶上了宋元，快可以和晋唐一争高下了。

其实，当我们仔细分析这些言论的时候，就会发现，说这种话的人往往也是言不由衷，指东打西。不过是采取了一种谋图迅速引起世人注意进而名扬天下的“语言策略”而已。不过这样做也有一个好处，那就是那些随意自称或是被抬轿子的人别有用心地树立为“大师”“名家”的人，面对如今无话不说的舆论氛围，也一定会有所顾忌，说不定哪一天自己就会被别人“墙倒众人推”。今年的网络上，文怀沙和范曾已是一个热门话题，曾经深受社会尊敬的艺术权威，如今招致很多人的质疑和非议，质疑者的证词绘声绘色有鼻子有眼，是耶非耶？我们不得而知。总之，在网络上，当代相当一批重量级人物面临了新媒体舆论的冲击。一些人生前被社会捧得很高，高不可攀，德艺双馨，品学俱佳，享受了一世的尊荣，然有的人一朝谢世，尸骨未寒，就会在品学两方面同时遭到生者的责难和质疑。

我们无法知晓这些事件的背后究竟是一个什么样的真相，也难以度量质疑和责难者的真实目的究竟何在。但有一点确实非常值得人们忧虑，那就是在我们生活的现实中，还有没有能够经受得住考验的名人和权威？还有没有值得我们学习的榜样？在这个权威遭到普遍质疑的时代，还有没有权威？什么样的人才可以称之为权威？还有多少人堂而皇之地混迹在名家大师的行列里面？还会有多少曾经令人尊敬的专家学者一夜之间会让人感到扑朔迷离莫衷一是？

在平面媒体时代，尽管也时不时有令人扎眼的关于名人的丑闻被人曝光，但与现在相比起来，实在是算不了什么。网络时代，任何人都可以随意在网媒发布言论，虽说有版主等把关，但与纸质媒体相比，网络对民众言论的取舍要宽松得多。何况一些毫无根据的恶意炒作的东西一旦发布，尽管版主发现后予以删除，但还是会有一部分人在第一时间内看到，消极影响还是无法完全避免。网络作为高科技，于国于民本来是一个很好的宣传媒介，但同时也为某些有意制造混乱的人提供了便利。那些缺乏事实根据的恶意炒作言论尤其会在尚缺乏辨识能力的广大青少年朋友中间形成不良影响。

一些网络写手为了吸引网民，增加点击率，经常发布一些很另类的评谈文章，诙谐风趣固然无可厚非，但是总让人感觉云山雾罩，“芙蓉姐姐”的味道特别浓厚。可想不到的是，捧场的网民还真是纷至沓来，趋之若鹜。看来在这个注重娱乐的时代，书法圈也不甘寂寞啊！大部头的书法学术文章已经很少有人问津，对这些感兴趣的还是限于写这一类文章的人群。书法界的这种娱乐性倾向，恰恰迎合了很多对书法抱着“玩玩”心理的书法人的胃口。网络上的笔战一场接着一场，争论过后，不过是一地鸡毛。但这种书法圈内的网络论战，挑战者大多是一些新手，选取的对象基本上都是当代的大大小小形形色色的专家权威，而应战者却很少是当事者本人，往往都是其门生弟子，摇旗呐喊，锣鼓喧天。广大网民莫衷一是，无所适从，未知孰是孰非。

一言以蔽之，发达的网络科技在给我们带来便利的同时，也给我们带来了迷惘和困惑。面对网络论坛的一地鸡毛，人们似乎对任何专家和权威都产生了种种猜测和怀疑。而事实上，权威依然是往日的权威，绝不会因为几篇文章就“滚鞍落马，颜面扫地”，莫种角度上反而因为遭受质疑甚至非议而招来更多人群的关注。不同的只是人们看待权威的眼神不再是当初那么单纯，开始有了或多或少的复杂而诡异的心态。人们的猎奇心理也随之愈发强烈，当这一个权威被人们热议的时候，心里就会嘀咕下一个被“揪上”台来的又会是谁……

（本文原载《书法》杂志2010年第2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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