评弹季德祥其人其艺——“人文”情怀观照下的艺术行旅

傅德锋

评弹季德祥其人其艺

——“人文”情怀观照下的艺术行旅


傅德锋

在当代众多中青年书画艺术家之中，原籍辽宁营口而现居北京的书画家季德祥先生，以他的不随流俗风格独具的书画篆刻作品给我留下了深刻的印象。“60后”书画家虽不鲜见，但似季德祥这般在书画印三方面均达到较高造诣者却并不多见。我认为，一个真正能够令人敬服的艺术家必须具备以下几个条件：一是要有独立的艺术思想；二是要有高质量的代表作品；三是要有不亢不卑的人品修养。三者缺一，便不可算作是好的艺术家。我对品评当代中青年书画家眼光一向比较“挑剔”，对那些除了只会写画几笔而无甚文化底蕴但却靠一些手段将自己炒出偌大动静者，一般都是“敬而远之”。我还佩服一种人，那就是能将爱好发展为事业，并且能够据此在异地他乡安身立命者，齐白石老就是这种类型的突出代表。当代中青年书画家如白石老这般举家“北漂”而有所成就者屡见不鲜，年长一些的如石开等。而季德祥应该是属于60后北漂一族当中的佼佼者之一。

“北漂”又叫“京漂”，意思就是到（北）京城里去闯荡。这是当代社会的一种时髦，也是很多书画家对未来美好生活的一种向往。按季德祥的话说：“北京是一个如果您膨胀了，它能让您冷静下来，如果您绝望了，它能让您有新的希望的地方。”北京是祖国的首都，是政治经济文化交流的中心，对于一个艺术家来说，能不能在北京闯出一定的名声来，也就意味着他将来是否能在全国建立起自己的影响。曾经那些偏居一隅的书画家，不是只能做个百里闻名的“斗方名士”，就是虽然名声很大，但却境遇落魄，人生惨淡。故“北漂”对不同的人而言，具有不同的难度，亦非凡跨出这一步者均可心想事成，如愿以偿。要融入一个高度现代化的大都市绝非易事，因为它即具有很大的包容性，也具有很大的排斥性，北漂是否成功有多方面的因素制约，才华智慧、勇气胆魄、综合能力、运气机遇等等都很重要。所以季德祥说：“北京它舞台大，又有包容性，当然北漂也是很艰难的。纵观古今艺术家的成长经历，大部分都离开家乡，没有离开的如徐渭、陈子庄、黄秋圆等，不是穷困一生，就是艺术作品很难被当地承认。”如果缺乏对艺术与人生的较为深刻的认识和把握能力，是不会有这样的切身体会的。

从季德祥的身上可以看出他具有一种独特的艺术气质，这是一种传统的文人情怀与直面现实人生的胆魄与识见互相结合的精神境界。平心而论，在当今市场经济背景下，追求高效率、快节奏的现代生活方式无疑对艺术家们具有很大的挑战性。陶渊明“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式的优雅闲适的生活方式，是由入世而至出世之后的人格精神的觉醒，当中已经经历了太多的生活坎坷和人生砥砺，绝非刚刚迈出走向社会的第一步即可大彻大悟，即可履险如夷，淡定从容。因此，对一个有志于书画艺术事业的人而言，仅仅具备书画艺术本体之内的能力，在当代社会还显然显得远远不够，还必须在此基础上多方关注艺术本体之外的诸多因素。这“诸多因素”，说穿了，就是指作为书画家适应现实社会的全面修养和综合能力。要获得较高品质的现实生活，就不能“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读圣贤书”，要能大胆而智慧地走出书斋，融入社会；但艺术家又不宜在有意无意中把自己改造成一个彻头彻尾的“生意人”，“唯利是图”，不知今夕何夕。而是要尽可能使自己即具有艺术家的气质，又具有生意人的智慧。艺术家的气质可以使你始终保持一种旺盛的艺术创造力，生意人的智慧则可以使自己避免生存压力的困扰。从季德祥目前的创作与生活状态来看，他在这两方面的结合方面可谓走出了很成功的一步。他闯荡京华，在琉璃厂创办“华宝堂”，经过一番艰苦打拼，终于在人才荟萃，高手云集的北京为自己赢得了一席之地，实堪称贺。

季德祥的书画篆刻获得了书画界的广泛认可和赞誉，被称为是当代最具增值潜力的书画家之一，新时期“人文画”的代表人物。从其绝对年龄而言，他正值盛年，但其作品却已具苍拙老到之态，气象浑穆，格调高雅，风格独特，令观者不得以寻常眼光目之。相对于我们通常所谈论的“文人画”，季德祥提出了一个“人文画派”，仔细作一番推敲，其用意不可谓不深。“文人画”者，大抵指融诗书画印四者为一体的文人抒情达意的绘画作品。但时至今日，社会环境发生了很大的变化，现代人的心态又必然和传统的文人心态有所不同，如何以传统的笔墨形式来表现现代人的人生情感就无疑是一个大可值得深味的问题了。很多人对他的“人文”概念不尽理解，季德祥解释说：“‘人文’就是指‘人与人’、‘人与自然’、‘人与动物’和谐共存的理念。在我看来先贤的作品之中在题材上还须提高完善的，如齐白石的《垂钓图》和吴昌硕的酒和河蟹一些作品。我想把人文的理念运用到艺术品创作之中，把人类的艺术品提高到至高、至纯，这也是我提出‘人文画派’的初衷。我尊重人们的选择，但作为先进文化，我不去传播它。所以我的作品多是以《戒烟图》、《放生图》、《三八下厨图》和《老来有钱慢点搂》等人文理念去作的。”他提出的这个“人文”理念相对于“文人画”概念就要宽泛许多，其所关注自然与社会的视角便蕴含有时代的新意。我们应该清醒地认识到，我们在创造文明的同时，也在不同程度地损害甚至毁灭一些美好的东西。尽管人们的这些行为不尽是有意的，出发点和初衷都是为了建造美好家园追求高品质生活，但各种附加的损害甚至毁灭却也是随处可见的。滥砍滥伐滥牧等等和填湖填海造田活动，一方面获得了有效资源，但却是一种短期行为。大片土地的荒漠化和沙尘暴的肆虐就是明证；片面追求美食大餐，各种天上飞的、地上跑的、水里游的鸟禽兽类统统被人们端上了餐桌，换来的就是很多珍稀动物的频临绝种，导致生物链的失衡，从而引发更多意想不到的不良后果；各种农药、化学肥料和催生剂的施用，大大缩短了我们日常食用的动植物的生长周期，但由此引发的各种疑难杂症也在一定程度上缩短了人们的生命周期；人们对金钱物质的片面追求，导致亲情的淡漠和人与人之间虽然近在咫尺却似远隔天涯般的疏远与陌生。物质生活水准上去了，但人的人文精神品位却下来了……这就是事物的两面性。我们提倡保护环境、保护动物，呼唤“绿色食品”，又何尝不是对“和谐”的渴望？又何尝不是对“人文”精神的一种终极关怀？

从这些特殊的意义而言，对于季德祥的“食素”和简朴的中式着装，我们就不能轻率地、简单地理解为是当代社会背景下，对清一色的“西装加大餐”的一种反叛，甚至认为是有意标新立异的“作秀”，它应该包含着一些更深层次的含义，是一个具有深刻人文情怀的艺术家独特的内心世界活动的一种外在体现。因为“返朴归真”的过程是一个从外到内、由表及里的不断历练和升华的过程，绝非仅从形貌即可获取。季德祥绝不可能浅薄到“仅以形貌求”的地步，我觉得他有一种浓浓的恋古和怀旧情结倒似乎是真的。

关于健康，季德祥谈道：“我认为无论从事什么职业，最好不要以伤害身体作为代价，又能达到很高的成就，艺术界当然是齐白石先生。”常言道，‘身体是革命的本钱’，生命一旦终结，一切的一切对于这个个体而言，也就随之结束了。想想八届全国书法篆刻展当中为准备参展作品日夜忙碌而倒在书案旁的左锦朝，他虽属古今书法界少有的个案，但却能给人们以某种警示。功名利禄可以成就人，也可以毁灭人，能否保持良好心态进而维护好身体的健康，其意义是不言而喻的。假使白石老达不到九十多岁的高龄，又何来他晚年的“衰年变法”？假使大诗人王维和明代书法家王宠不英年早逝，则他们两位的艺术成就就需要重新加以定论了。人的生命很顽强，但有时候也很脆弱，近些年很多位书法篆刻家（像重庆周永健、黑龙江葛冰华）纷纷抛下未尽的事业，满怀遗憾地撒手西去，令人痛心和惋惜不已！因此，我认为季德祥先生作为一位青年书画家，在人生的旺盛期即能认识到健康的重要性并很及时地给同道们一些提醒，足见他是一个理智清醒而又具有社会担当的有心人。

关于美女，季德祥曾刻一“美女止步”闲章，表明自己的态度。花花世界，灯红酒绿，声色犬马，充满诱惑。爱美之心，人皆有之，关键是分寸与尺度的把握。我不敢想象季先生而今是否真的修炼到了“坐怀不乱”的超凡之境，但至少和那种动辄就“英雄难过美人关”的事体相比起来，能够公然宣称“美女止步”，确实也还是需要一定的人生定力的。

关于文化，季德祥说：“这是我个人的理解，不是从书本上看到的：凡是在人类生存过程之中，对人类有益处的，统称为文化。凡是欲望少的人所生产出来的产品为文化产品，如书画家的作品，泥瓦匠的建筑等。”尽管季先生此处所阐述的文化和大家所理解的文化不尽一致，但作为一家之言，却还是具有一定的道理的。由此也可以说明作为书画篆刻家的季德祥始终对现实人生保持着一种独立的思考，他没有将艺术孤立地去看待，而是让自己的艺术实践在浩瀚历史的时空中时不时地进行着一种古与今的交汇与碰撞。

关于大师，季德祥说：“一个人为了当大师而去创作是一件很危险的事。画家注重技法，大师注重修身。我所理解的大师是：气闲、纳言、穿布衣、平板鞋、学历不高、世俗少、蓄须、面略暗、工书画篆刻诗文等。人们在获取中失去，大师在放弃中诞生。”当代书坛，大师缺席，人们呼唤大师，但大师又不可能立马在呼唤中随之出现，一个时代不需要也不可能出现太多的大师，但没有大师的时代注定是一个缺乏深度的时代，我们只能寄希望于未来。事实上，大师也绝不是那种只要拥有高学历、高职位、高身份，一脸矜持满眼清高的人就可以当之的，像邓石如、吴昌硕、齐白石几位先生就颇有点季德祥所描绘的那种特征。当今社会是一个硕导、博导满天飞的特殊时代，在这个庞大的阵营当中会不会有大师出现？我们无法预料，只能留待时间来加以验证。
不管是市场经济还是别的什么时代，其实我们都不必讳言名利。名利是每一个人的正当需要，也是推动社会不断朝前发展的一种内在驱动力。关键是我们对待名利的基本态度和获取名利的途径是否正确。正当而合理的名利是必须的，无可厚非，但前提是在获得名利之前必须进行加倍的付出，回报是合理而正当的，而盗名欺世则是可鄙的。作为体制之外的自由艺术家，在社会上生存，其压力是不言而喻的，艺术功力、机遇、活动能力等等都不可或缺，否则就很难在竞争异常激烈的社会空间当中立足。而季德祥显然在这些方面具有很好的认识把握能力，他一边搞艺术创作，一边经营书画生意，一边还搞一些系列性的书画展览及编辑出版活动，有板有眼，有声有色，踏出了一条虽然曲折但很光明的路径。

季德祥在书法、绘画、篆刻三方面都有较高的艺术修养，既是展览文化时代的“弄潮儿”，也是具有历史人文情怀的“思想者”，他以入世之心出世，以出世之心入世，古人的胸怀与现代人的机敏合而为一，故能在一片喧嚣的艺术界立于不败之地。

他的书法、绘画、篆刻基本上是属于一体的，也就是说，他在同时以三种艺术表现形式充分阐释和展示自己的艺术思想与创作才华，高古、清逸、散淡、雅致、炼达是他的根本特色，既与前人古人相合而又保持自己的创造力，这才是他的成功之处，也是他的可贵之处。作为一个四十多岁的青年书画家，能对艺术与人生有如此深刻的认识和理解，并且能够在实践上达到现在这样一个非常难得的高度，诚属不易！关于他的书画篆刻作品，因我此前已另有专文细加评述，在此就不再赘言，读者朋友可以从他的具体的作品去细加品味。
季德祥说：“俗人进入社会，贤人走入历史。”这作为一种结果，的确如此。但中间却有很长一段过程。其实贤人也必定经历俗人的阶段，也必须先进入社会，然后再走入历史。只不过两者的区别是：俗人和贤人都进入社会，俗人随着生命的终结而终结，贤人生命终结而精神永在。

综上所述，我觉得自己有足够的理由相信，季德祥在这种历史人文情怀的观照和指引下，将来一定会飞得更高、走得更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