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语风荷】笑过的痕迹

夜语风荷

笑过的痕迹

      我现在知道了，有一种从心里生长的东西在铺垫着我的一切，虽然我们不管她叫做爱情。




    十年有多长。

    我的美丽年纪。猩红的衣。浓密的发。

    你没有对我的容貌有过任何评价，你是只青青的果，那么羞涩。

    十年后你说，那时我有毛嘟嘟的眼，厚嘟嘟的唇，像个布娃娃，而十年前，你没有敢说。

    那时也飘雪。

    站台上渐渐缭乱的雪，一片，又一片。

    望着你的眼睛，有些恨恨的。

    刚才在报社的时候，你大着胆子拥抱了我，这样好在我身后隐藏住你的脸——我不知所措，你开始唱歌：相见时难别亦难，东风无力百花残……能不难吗？往返9000里的路程，我多么勇敢。我知道藏在我身后的你的脸一定湿了，但我仿佛木了一般——原来啊，“木”竟然是脆弱的及至。

    好长的列车，好大的雪，好冷的风，好多的人，我们浑然不觉。

    凝望的时候，会忽略一切。这是今生唯一的体验，那时我的每一根发丝怎样飞扬，我甚至还记得。

    我们都喜欢写字，一起说了风，说了雪，说了花，说了月，却始终没有说过那个字——这对于一个激昂的记者和浪漫的女孩来说，是出奇的一致也出奇的传统出奇的老土罢？  

    我们不是怕亵渎爱情，而是怕爱情亵渎我们，这种湛蓝色的美丽感觉。

    是不是很傻？

                         一 在这座高原城市

    这座高原城市，因为你，成了一个奇异的天堂。

    它的多风的天气，它的不远处挂了冰雪的山峰，它的路边，一片又一片买大块冰糖和红辣椒粉的摊子，几乎都戴口罩的行人。

    公交车上，拥挤的人群。我们坐在最后一排。旧的很凉的金属扶手，你把手心朝上垫在上面，让我伏在你手臂那里休息，很软，很暖。

    我们走在一个很小的巷子里，你打开为我买的话梅袋子。拿出的第一个递给了我，我轻轻张开嘴接住，你把第二颗丢进嘴巴——那时我们都很谗。你含住梅子的刹那“唔”了一声，我也看见，第二颗梅子比第一颗大的多。——其实我们也是制造浪漫的好手，尽管年轻——于是，你侧头问：

    “你知道我刚才为什么唔了一声吗？”

    “知道，因为你拿的那颗比我的大。”

    “还有呢？”你蓄势。

    “你想把大的给我，却来不及了。”我笑。

    “为什么呢？”你想让我说出来。

    “不知道。”我开始装傻，——你不说，凭啥叫我说？

     你的眼睛照过来，热热的，晒得我的脸上一片火。

     然后我们继续走，去找你的自行车。

    那时我是个爱吃的孩子，胃口好得不得了。你带我去大排挡。我们冒着高原冰凉的风去吃酿皮，炮仗，麻辣烫，嘴唇辣得一个赛一个的鲜红。

    我们坐在街边维族人开的店店里，巨大的铁炉子烧的正旺，火苗舔着炉口，烟筒绕着我们，暖和极了。于是整个整个小时的喝“碗子”——那种加了很大块冰糖的八宝茶，缺了口的盖碗，盛着刚烧开的水的吱吱响的大铁壶，店家异族的服饰和深刻皱纹的脸，更有眼前的你，一双深邃的眼睛照耀着我，我幸福的象一只晒太阳的虫。

    “碗子”我总也喝不够，你始终记得。

    一个下午吧那是，我午觉醒来，你来看我。你很兴奋地说：我给你叫了一种很好吃的东西。不多会儿，一个老爷爷敲门，提了一只大竹篮子，里面排着十来只碗，还有很小的勺。你把碗拿出来给我看：浓浓的雪白的东西，上面撒了闪着光泽的颗粒——“这是酸奶！见过吗？”那一刻我有些感动，你想尽了办法让我品尝高原的一切吃食，只要我能吃的。

    我们要了两只勺子。一起吃同一碗奶。

    最上面的晶莹的颗粒原来是砂糖。酸奶盈白淳厚，颤巍巍地坨着。一勺入口，砂糖颗粒在嘴里沙沙的响，你说：“每次听见我嘴巴里这种声音，都会想到一个词：茹毛饮血！”

    哈哈哈，我赞赏着你的想象，那时你22岁，却像个十几岁的小男孩。

    这座城市还有家有些灰调的百货公司，叫做“大十字”的，里面有极漂亮的围巾。我不忘记它还因为，只要找到它，就能找到报社，找到你。
      
                           二  我的大学

    我终于结束了逃亡的日子。我的逃亡除了留下几十页日记没有改变任何东西。

    大概因为我们都不承认自己在谈恋爱，所以我们不是恋人。

    大概因为我们不是恋人，所以家长们让我们在附近的圈子里谈起了恋爱。我们都是乖孩子。有时候我们就脆弱到木生生的只知向前走路。

    我们的信在我逃亡回来后都被爸爸藏起来了，直到现在，我也不知道在哪儿。

    有好友说我们太相似了，言外之意就是我们是不能恋爱的，于是拿来给自己一个巨大的理由。

    谈一场很平常的恋爱，骨子里是个唯美的人，于是在自己平常的庸俗的恋爱里面制造浪漫，也攒了不少人造细节，这些细节很实用，推动着我们成熟又成熟，直到融化在那种叫做生活的东西里面，万劫不复。

    对我这样一个思想散漫的孩子来说，入党宣誓的日子实在算不上一个纪念，而我却把它烧红了在心上烙出血印：11月11日，你来到我的大学。

    我正在教一帮女孩子做健身操。很认真。

    抬头被一片小小的影子罩住：是你。

    那一刻是我们离别一周年的时刻。你站在我面前，深邃的眼神依旧热热的扑在我脸上。

    我思索了大概有一分钟的时间，才确定眼前发生着什么。

    你很知道保护我，虽然那个人比你晚到的多。

    你说我们学校的煎饼比北京便宜多啦。

    你说这次出来不是因为采访任务，而是寻梦去了。

    你说你又去了人大，你说你还看了你住过的宿舍。

    你说你的宿舍还是老样子，你刻在墙上的字也都还在。

    你说现在宿舍里的人拿异样的眼光看你。

    你说你在心里惆怅地对他们说：我的现在就是你们的将来。

    你送我一大盒精装的“碗子”，还有一顶戴上显得很俏皮的帽子。

    后来我们去了一家简陋的咖啡屋，觉得那里实在糟糕又拉着手逃了出来，你在黑忽忽的街上对我说：你猜那老板现在在干什么？一定是数她的杯子少了没有！哈哈哈。

    后来你要我听你唱歌。

    那首歌曲。

    《流浪歌手的情人》。

    我曾经一再地

    请你相信我
  
    那曾经爱过你的人  那就是我
   
    在远远的离开你  离开苍凉的远方
   
    你和你的爱情  在四季传唱
   
    我恨我不能交给爱人的生命
   
    我恨我不能带来幸福的旋律
   
    我只能给你一间小小的阁楼
   
    一扇朝北的窗
   
    让你
  
    望见星斗  



    我听得痴了。

    你问：雪儿，我 给 你 一 间 小 小 的 阁 楼， 好 不 好？

    我没有回答。

    沉默的我们一起看一本很无聊的杂志。

    是一个《爱的故事》。我快速的浏览着，生怕说的是一段什么爱情。你和我同时看完，时讲述一音乐家和他的琴，与爱情无关。

    你也舒了一口气，我疑惑地看了你一眼。

    你解释了一句：“我怕他比我们更美丽。”

    渗透着，这话渗透着我，我们一样的自私和骄傲，不怪人家说太相似了啊。

    我们一起呆了大约十个小时。

    我送你上火车，但我拒绝上站台。

    坐在候车室冰冷的橘红色椅子上，你把我拥在怀里，给我低低地唱《流浪歌手的情人》。

    最后你说：我们的每一次分别都可能是永别。


    你走了。

    只一步，便是十年的天涯。

                              三  生活着

    我生活着，像一匹戴了笼头的家畜。

    偶尔想念青春的时候，心里就充了血，把自己埋进那几十页发了黄的纸里面，满眼是泪。
有时候翻一翻自己，说明还醒着。

    好在有一份正常人的不飘零的日子来麻醉，这不得感谢父母吗？

    我生活着。

    白天，黑夜。

    春天，冬天。

    偶尔醒来的时候总在深夜，于是把自己扔进哪个虚幻的世界。

    我是个极散漫极懒惰的作者，只有那篇东西被一个大站推荐，雪花般的回复，大多是夜里跟的，看的我心里发潮。
终于有一天，我在那篇东西后面看到你的名字，因为我管你叫做蓝。

    “我是蓝。儿女忽成行的我读到了这篇东西，欲语泪先流。感谢她这么多年还记得。祝福所有纯情的和曾经纯情的人们。”
泪如雨下。
                                   
                         四  也许有那么一天

    没有什么活力的东西往往是能够继续的东西。就像久病的人往往活得更长久。

    岁月太公平了。

    我想象不出那个孤身一人闯西北的女孩会到了满头银丝的年纪。

    你不嫌。

    你说：我知道，每一条皱纹都是你笑过的痕迹。

    你说：你永远是我的女孩。

    你说：我们没有说过那个字，我们甚至没有接吻。

    你说：一生中这么漫长的时间，我只拥抱过你三次，都是在冬天。

    你说：我爱你。





                                         2004/3/24  15：00

[ 本帖最后由 夜语风荷 于 2009-3-21 20:35 编辑 ]

秦龙

有耳

很有诗意的文章，版主的文采让人佩服。很感人的故事，是否来源于生活而又升华了那？纯真的爱情总是充满幸福的回忆，让人有年轻的冲动！

当代书法论坛

每一条皱纹都是你笑过的痕迹。

有创意。好一个笑面人生。

舒丫

王阳渡

哈哈 羊肚来了，记得我吧

止渊

张立宇

真才女也.

雪泥

这是讫今为止，我读到夜语风荷最好的作品．

甚至，好过＜绣花的月亮＞．

夜语风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