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公者诗文书画印选》出版

魏春雷

《张公者诗文书画印选》日前由文化艺术出版社出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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换一个角度看张公者
——写在《张公者诗文书画印选》付梓之际
文/韩少玄



（1）
批评文章不好作、当下的批评也不太尽如人意，无论是文学批评、影视批评抑或是距离我等最为切近的书画艺术批评，概莫能外。
在某种程度上说，批评之难，难在方法；当下批评之弊，首先也是方法论的问题。
一直以来，笔者都是将批评作为一门独立的学问来对待的，除却批评文章（目前仅限于书画艺术）的写作，更乐意致力对批评本身的思索——对批评方法的思考更是重中之重。以笔者拙见，所谓批评方法，即是观察问题、思考问题、分析问题、解决问题所采用的视角和角度，当然在选择某种视角和角度的同时亦即是对某种思维方式的选择。

（2）

针对公者先生的艺术创作，在此之前笔者曾有过一篇《批评视野中的张公者》的文字，着重从篆刻艺术史与篆刻美学等角度讨论了公者先生的篆刻艺术，而于其他如书法、绘画、诗文等着墨不多。最近公者先生推出了他的新著《张公者诗文书画印选》，比较完整的展现了他艺术创作的全貌，那么以此为批评内容的写作，方法或者说角度的选择，是最首要的工作。为区别于前一篇文章，笔者选择了艺术史、美学之外的又一重视角——艺术市场。
当下书画艺术市场异常火爆，除古代书画作品之外大量当代书画家的作品一时走俏。不过应该清醒的认识到，其中鱼龙混杂、泥沙俱下的现象是不可避免的，作为批评者既不应该视而不见也不应该见怪不怪、听之任之。鄙意以为，当代书画艺术市场的种种弊病的根源，其中最根本的一点应该在于收藏者、经营者、创作者对当代书画作品价值模糊、片面甚至是错误的认识，譬如有不少买家只看重书画家的“名头”“来路”而忽视了书画作品固有的文化艺术本体内容，即是一例。那么如何才能够相对准确、相对客观判断一件书画艺术作品的价值。或者说，什么样的艺术作品有资格进入艺术市场？恐怕这依然是大多数相关人士至今没给出定论的大难题。尽管笔者不敢说在这里能一劳永逸的将问题解决掉，但以公者先生的艺术作品为个案，约略谈谈一己之见还是可行的。顺便说句题外话，在讨论某位艺术家创作的同时不避讳对纯学术问题的探讨，是我一贯的作风，想公者先生定不会因我行文的枝蔓与游离而见怪。
包括公者先生在内的书画家的艺术作品进入以市场的时候，其价值究竟体现在哪些方面、而它们相互之间又各占有着什么样的比重，是笔者最为关注的所在。一般来说，考察一件书画作品是否具有市场价值、有多大的市场价值，不外乎有这样几重因素，即，书画家的文化艺术立场、社会知名度、艺术风格的成熟与否、师承与交游、学问修养等。如果能够同时从这几方面来考察一位书画家或者一件书画作品，想必最终所得出的结论相对而言会少却几分片面与偏颇。

（3）

很难说只沉湎于书画创作而不顾其他的创作者是有希望的。一位成功的书画创作者，不仅应该掌握丰富、娴熟而极具个性化的创作技巧和语言，同时又应该是对文化、艺术本体有着深入感悟的思考者，因为他知道，他的文化艺术立场不仅决定着他艺术创作最终的指向，而且更关键的是，这也同时是他在书画艺术之外更广阔的领域安身立命的根本所在。从艺术史的角度看，某位书画家、某件艺术作品之所以能够传世，是因为在书画艺术与社会文化两个层面同时具有深远的影响。以王羲之为例，他的书法作品固然是书法史的高峰，而更重要的是，魏晋风流的气质和风采也在他的笔下灵动鲜活的存在着。可以说，对文化艺术本体思索的深度和高度是考察某位书画家、某件书画作品价值高低的首要因素。
毋庸置疑，公者先生所持有的文化立场是文人式的、精英式的。
传统文人历经千百年构建起来的一整套精英文化体系在当代的命运是值得同情的，尽管还有一些坚定的坚守者，如被称作新儒学群体的那些人，但在经过与现代性的大众文化的比拼后，毕竟已经处于边缘化的劣势地位。之所以如此，既有这种文化形态自身的原因也有来自外部的社会、历史等方面的原因，是不是这种文化形态在当代理所当然就应该寿终正寝呢？想来未必。以公者先生而言，他是无论如何都不情愿承认这一点的，他宁愿相信在其所谓腐朽的背后更有着永恒鲜活的生命力。他如是想，且付诸实践。公者先生文人式的、精英式的文化立场体现于他的艺术创作中，一者他的艺术创作一直推崇文人书画艺术的创作理念，文人士大夫所追求的清雅高逸的艺术品格与境界在他而言，与其说是一种艺术观念还不如说就是他在精神深处一直寻觅的归宿所在，而非将其格调和境界作为一种标榜的借口；另外，也体现在他戮力提倡诗书画印四全的创作追求中，尤其自明末清初以来，诗书画印的四全成为了文人艺术内在的创作结构模式，这与当代学院教学所秉持的分科而治的作风判然，在前者的结构模式里看到的是一个有灵性的活生生的人，而后者却只造就了精通某种技艺的“艺术家”。文人之所以追求四全，并非为全而全，而是因为他们追求在艺术创作技艺性增加一种更能慰藉心灵、更能遁入生命自由境地的对人生、对生命、对宇宙自然的诗性思索与沉吟。恐怕这是当代学院教学模式所不能够带来的，也是当代书画创作者往往缺少的。
文人式的艺术主张、精英化的文化立场的坚守，公者先生对之还有更深层面的思悟。他知道，一种文化的选择，同时也是一种生活的选择。在当下文化环境中有担当意识的学人都在为浮躁、疲惫的世人寻找一种最适合的生活方式，但往往劳而无获或者削足适履、都于事无补，公者先生坚信，文人精英文化所赋予的生活是最佳的选择，因为当代人在钢筋混凝土的冷漠中、在车水马龙的喧嚣中渴望的那一种心灵的静谧、灵魂的安定，恰好在这里可以给予。尽管还没有更多的人认同这一点，但谁又能说，在未来的某一天回去更多的人不会走向这里？

（4）

在有太多的同龄人留恋、沉醉美好青春的时候，奇怪的是，张承志先生却不近情理的诅咒青春、迫不及待的逃离自己的青春，难道他真的不懂得青春的珍贵吗?不是的，否则他也不会在自己的文字中无数次的描述在草原生活的时光。然而他更懂得，一个人更可珍视的是成熟后的理性与真实，而不是年幼无知的虚幻与缠绵。他是有他的道理的。
人生如是，艺术同样如是。
很难想象没有风格的艺术创作能有多少存在的必要，因为风格本身，就是艺术创作成熟的表征。艺术风格对于创作者的意义在于，他已经在艺术中找到了自己的“这一个”而且是唯一的“这一个”，并且他的一切创作行为都是在“这一个”的指引下展开的。确切地说，成熟的艺术创作是建立在世界观、人生观、艺术与表现形式、语言同时完善基础之上的，两者缺一不可。
公者先生属于早熟性的书画艺术家，早在他二十岁的时候就以独具面貌的篆刻彰名书坛，他艺术创作的早熟，首先是由于他有着成熟而坚定的文化观和艺术观，这方面的内容前面已经说过了，于此不再赘述。而另一方面，他艺术创作风格的早熟还源于他的独特的创作观和审美观。艺术风格的出现，概括地说有两种类型，一种属于主动型一种属于被动型，套用佛家的概念即是一为顿悟一为渐悟，无疑公者先生属于前者，他是以顿悟的创造性思维主动的追求、塑造自己的艺术风格。从公者先生的艺术创作中可以看出，他在开始进入艺术创作的时候并没有亦步亦趋、循规蹈矩的研习古人、研习经典，相反从一开始他就很清晰的把握住自己内心深处某种本能的创造冲动，而且也是很早就隐约触及到了属于他自己的某种精神性的内核，接下来的事情就只需要为他所需要表达的内容寻找一种合适的表现方式，如果可以将艺术划为内容与形式两个层面内容的话，他首先是掌握了内容之后再思索一种最为恰当的表现方式和途径。应该说，他具备一种天赋也具备一种智慧，他的天赋是内心深处充盈着不竭的创作冲动、他的智慧是擅于以一种个性化的结构体系将那种原始而纷乱的冲动控制在自己力所能及的范围内，因为他也知道，天赋就如同所谓的才气一样在很大程度上是靠不住的，成熟的艺术家不是依靠他的天赋工作而是一种方式一种思维。从这重层面上说，公者先生艺术风格的早熟、主动的追求风格，是有过更深层面思索的，而非仅仅是为风格而风格。
艺术风格的价值在于两个方面：从艺术史的角度看，一种成熟的艺术风格是保证某位艺术家得以进入艺术史写作范畴的必要条件；从艺术市场角度看，一种成熟的艺术风格会以它的符号性效应首先得到认可。但在某种程度上说，后者往往决定于前者，因为艺术史的学术品格是艺术市场判定艺术作品市场价值的重要参照，以公者先生的篆刻艺术为例为例，首先是他的篆刻作品具备了进入了艺术是写作者的视野，而后才得到了艺术市场的肯定。就其他创作者而言，在追求艺术市场效应之前，首先应该考虑的是艺术史、风格方面的问题，而不是其他。

（5）

已故著名艺术家吴冠中先生说过两句很能够发人深省的话，一句是“丹青负我”、另一句是“一百个齐白石也赶不上一个鲁迅”，后一句倒还可以理解，毕竟鲁迅先生作为二十世纪极具影响力的思想家和启蒙者当然比作为书画家的齐白石影响更为深远，无论是纵向的还是横向的。可是奇怪的是，其实丹青也并未误了吴先生，尽管他经受过比同行者更多的磨砺但最终还是赢得了身前身后名。为什么老先生还会对绘画艺术作如是观呢？从他对齐白石与鲁迅的比较中可以看出，他否定的并不是丹青而是他看到了在艺术之外有比之更具思辨性和影响力的学术、思想。似乎这样的理解并没有曲解吴先生的原意。
其实关于学问修养与艺术创作的关系，吴冠中先生只说出了结论而没有展现他思索问题的过程，为什么我们一直强调书画家同时又必须要是学问家，而事实上有太多的艺术大师以自身的成就说明了这一切。这之间的深层次关联究竟何在？这是公者先生一直思索的问题，也是让笔者困惑已久的一大难题。
公者先生在艺术创作之外一直致力于丰富提高自己的学术修养，虽然很少能见到他有似乎很学术的那种经院式的论文，但他的艺术观点和学术观点也还都从他言简意赅的随笔散札中流露无遗。除了学术小品的写作，他的大多数观点更能够从他的访谈对话文章中体现出来，因着工作之便，他与当代文化艺术界绝大部分有突出艺术成就的专家学者都就某些学术问题有过深入的对话交流，这些访谈对话的内容后来也整理成文并结集出版（因受版面限制，《张公者诗文书画印选》中没有收录）。事实证明，很多学术问题的解决，绝不是某位学者闭门造车的结果，而往往是在不同观点、不同立场甚至是不同专业、不同领域相互之间的论辩、交流中得到的创造灵感，而最原始的学术写作也是以对话的形式展开并流传于后世的，孔子的《论语》、柏拉图的《对话录》、佛家的《金刚经》等等，都足以说明这一点。因此可以说，作为创作者的公者先生，他的治学风格有别于现代教育模式中诞生的为学术而学术的研究方式，而从更本源的意义上维护着学术研究的生命力和尊严，因为他的学术关注点要么在于创作经验的理论化整理、要么在于对某些书画艺术以及文化的现实问题的探讨，推崇的是学以致用的治学理念、而没有想到要营造宏阔而严整的理论体系。这即是他的学术上的独到之处、同时也是中国传统学术的特色之一。此外，公者先生的学术特色还表现在他的艺术风格与学术风格的高度统一，即，对正大气象的追求。学术研究中的正大气象，表现在他对某些宏观的、根本的命题的关注与探讨，而非如某些欺世盗名之辈所做的那样杜撰某些别致的话题以炫世。当他也很清楚，对这些命题的关注并不在于提出什么别出心裁的新结论，而是在思索这些问题的时候，让自己的艺术创作与生命向度进入到一个更为深沉的境地，重要的是过程而非结论。比如很多先哲都关心“人生的意义”这样的命题，但事实上从来没有谁有过绝对的定论，但这也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在他们思考的时候他们的人生已经具备了某种更高层次的品格，或者说，思考的过程让他们与问题得以同在。
至于前面所提到的艺术与学术的关系，笔者没有能力解答，或者说也没有必要给出一个既定的结论。那么，公者先生的学术追求同他的书画作品的市场价值有什么样的关系呢？可以肯定地说，他的学术追求表明他的艺术创作是有理论根据的，也说明他的艺术创作由于学术性的参与能够给与受众更大的信任度，直白的讲，即是受众在面对他的书画作品的时候除了艺术风格、社会影响之外还有一重更值得信任的评判体系——学术性，而无论这种学术性来自艺术史还是来自哲学美学，抑或其他。

（6）

根据系谱学理论，西方学者（包括一切人文社会科学和自然科学）在研究某一问题的时候，首先做的工作是把研究这一问题的历史进程和现状统统弄清楚，并写出详尽而客观的综述文章或提要，然后在此基础上展开自己的研究。笔者以为，西方学者的这种研究态度和研究方法是值得借鉴的。因为只有这样，才能够保证对某一问题的研究可能会有一定价值，也才是真正的站在前人的肩膀上看问题。西方学术界提出的系谱学理论，不仅是一门独立的学问，更是一种具有普遍意义的研究方法和思维方式。得承认，我们有很多的专家学者做的就不是太好，他们有可能会在对前人和同时代人研究成果一无所知的前提下就开始自己所谓的研究，这样就很难保证的他的研究会有多少价值。事实说明，他们往往会得出一个造成定论的结论，或者是根本就没有结论，对他们而言，适当借鉴一些系谱学的方法和思维是会有裨益的。
艺术创作与学术研究其实是有类似之处的。如果某位创作者根本对书画艺术的历史毫不知情，那么他怎么有可能创作出与传统经典相媲美的艺术作品呢？不会。公者先生对这一点有着清晰的认识，他也认定这是艺术创作中颠仆不灭的一大真理。以他的绘画而言，他目前的绘画作品多为水墨荷花，间或会有少量的山水小品，为什么他会做出这样的选择？唯一的答案就是这是他在研究过书画历史之后的决定。他的绘画是坚守水墨本位的，通过对传统书画史以及现当代书画创作的研究，他认识到，以水墨为主的表现形式是自文人介入书画创作之后的必然的选择，只有水墨的单纯与质朴才可以淋漓尽致的表现出传统人素来追求的庄禅境界，而庄禅境界恰好是中国传统文化不可或缺的组成部分，所以可以说，水墨绘画不仅是文人的偏爱同时又是中国艺术精神的最直接的流露。再者，二十世纪以来文人的水墨绘画传统在不同层面接受着来自不同角度的质疑，致使文脉一度中断，取而代之的是来自西方艺术界的舶来品大行其道，中国文化艺术的形象越来越模糊。这当然是任何一位有良知的学人所不愿面对的，出于这样一种想法，他选定的是水墨而非其他。更进一步讲，他也认识到，水墨绘画不仅是一种需要延续的传统样式，而更重要的是在当下单薄、苍白的大众文化语境里，水墨画会以它的玄远高妙起到启迪世人心智、慰藉吾人心灵的作用。这一切都说明，水墨绘画的选择对于弓着先生来讲并非偶然。至于他为什么会选择八大山人作为师法的对象，这很简单，因为他知道在众家水墨荷花中，唯有八大山人真正做到了写形与写意的完美表达，也只有首先只有站在这样一个高度上才会有更大的突破。这一点相信应该是所有公者先生艺术作品市场价值的关心者都不能忽视的一个重要元素。他的绘画如是，同样的道理他的书法篆刻也是一样的。
除却对古典书画大师的研习，公者先生还从游于当代诸多造诣深厚、德高望重的艺界前辈得以研道问学，同时他又能四方游走、遍历名山大川以涤荡胸襟，这些也是考察他艺术创作的市场价值不可忽视的因素。

（7）

影响公者先生艺术创作市场价值的因素还有很多，比如他的社会影响、职务、年龄等等，没有能够更全面的论及，这里所做的工作也难免以偏概全，但有两个方面的内容却没有被忽视——
其一，为关注公者先生艺术创作市场价值的关注着提供了一个籍以评判的参考系。事实上，在诸多的参考因素之间相互的比重关系同样是复杂的，很难说那一点因素是最主要的而哪一些因素又是无所谓的，这也是让很多研究者费解的问题之一。不过对于包括公者先生在内的创造作者而言，首先把自己力所能及的部分做好，才是最重要的。
其二，为艺术作品市场价值的思考者提供了一点不应该忽视的角度。不过应该知道，艺术作品的市场价值断定是极其复杂的综合性判断，有书画本体的内容也包含了书画本体之外的很多因素，如社会环境、经济环境、文化环境等等。那么作为创作者，如果不希望自己的艺术被市场拒绝的话，就有必要关注一些这方面的内容。
无疑，公者先生最近推出的新著《张公者诗文书画印选》，是他对自己最近一段时间艺术创作的小结，同时也为他所有的关注着提供了一次重新审视的契机。至于艺术市场，目前公者先生还没有太多的用心，他把大部分的精力还是用到了创作中，但这似乎也不应该是艺术市场拒绝他的理由。当然，艺术市场也并没有忽视他的存在。



2011.3.31

于京西《中国书画》编辑部

[ 本帖最后由 魏春雷 于 2011-6-12 18:07 编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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