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荷访名家】翠微斋纪事

夜语风荷

翠微斋纪事

    先认识翠微斋，后认识翠微路。

    从那个夏天开始，因为这两个颜色饱满的字，以后的每次赴京，都不陌生了不茫然了亲切了并温暖了。
   
    书家斋号往往各有深意，我没有问过苗老师这斋号的意思。只是从翠微斋出来，西门向右一拐，看见翠微路小学，翠微大厦，以及翠微路牌，就想，老师处世澹然，这个斋号应是信手拈来吧。

    有时候真是挺嫉妒自己的，突然闯进的这个圈子，突然结识的这群美好的人，怎么就给了我这么多。

    几次赴京，我都是风风火火的。捏着当天返程的火车票，坐车冲向复兴路23号时，才在电话里嚷：“苗老师，我来了！吃饭吃饭！”只要他在北京，总是能够挤出时间和我们吃饭、看作业、写字，不浪费任何一分钟。他知道我这没计没划突然袭击的毛病，见面先问好我几点的车，然后把一切要做的事情安排妥当，不误事儿，也绝不误车。

[ 本帖最后由 夜语风荷 于 2008-7-24 22:57 编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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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之三
   
    我见过的最享福的毛笔，就是苗家的毛笔了。老师书案的左侧，十几支，按大小在案上均匀摆放。它们或许都不是很新，但一定是很干净。每一尾毫，都呈现出清洁的本然的毛色，松散着，如果不是很多笔尖被磨掉了锋芒，你根本就看不出它们曾经在墨汁里蘸过。

    在翠微斋，洗毛笔也是一个技术活儿，我是经过苗老师三次严格的军事化洗笔训练才学会的：

    先是拧开水龙头，把水流调到不大不小——太大了容易冲伤笔豪使之变形，小了又洗不尽墨汁，把水流调整到直径0.6—0.7厘米正好。笔尖向下，用左手拇指和食指轻柔地（一定要轻柔！）顺着笔豪的方向均匀按压，力度要和笔豪成90度直角，坚决不可以揉、碾、搓。等到从笔下流出的水变得完全透明，第一步就完成了。这时，还有一个关键动作，绝不可以用手挤出余水，只能轻轻地按压，至不滴水即可。

    毛笔拿回来，把他们的尾端搁在一个小笔架上，头低尾高，利于控水。需要注意的是，笔杆的斜度不能过陡，否则会导致锋毫变形。笔端下面垫上几层吸水很好的面巾纸，连吸水带控水，洗笔的人就可以歇口气儿了。

    苗家的毛笔每用一次，都这样清洗，丝毫不能马虎。记得第二次替老师洗笔的时候，我嫌冲水时间太长偷了个懒儿，拿回来苗老师说，“来，我检查检查，看干净了没有？”他老人家慢条斯理地拿出一叠雪白雪白的面巾纸，包住笔尖轻轻一夹，再打开纸巾看时，有一层浅灰色洇开了。这立即让我想起大学的系主任检查宿舍卫生的情景——戴着一幅白手套专摸门框！

    苗老师在微笑，我吐了吐舌头，乖乖地拿着毛笔去返工了。

    苗家的毛笔除了干净，还极其长寿。一支新笔上岗的时候，先被用来写小字，用一段时间后，就用来写大字了。以前写过大字的笔，这时再拿来写小字……它们不断地交替着，每一支笔都能用很久很久。

    你说，这家的毛笔，是不是最享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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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之四
   
    在翠微斋喝茶，是一种不折不扣的享受。

    每次都是苗老师亲自动手，别人弄的，他可不放心啦。

    水是香山上特有的矿泉水，饮水机上放一桶，屋角备用一桶。用“随手泡”从饮水机里接了矿泉水，煮开；冻顶乌龙是要用茶匙取的；烫壶，洗茶，韩信点兵，关公巡城……一时间，翠微斋的茶香就弥漫开了。

    在这里喝过茶的客人也许不知道，即使是您用的杯子，也是在矿泉水里煮沸消毒的呢！客人走后，这些杯子先是用自来水冲洗干净，然后放到消毒锅里，用来煮杯消毒的水，就是饮水机里的香山矿泉水！苗老师说，用这种水来煮杯，杯子上不会留下水垢。

    客人坐定了，消毒锅里的水也开了，苗老师用小镊子夹出来的每一只杯，都那么新崭崭、亮晶晶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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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之五
   
    有次跟海军司令部的陈联合先生一起吃饭，苗老师带了一卷学生的草书作业赶了过来。

    陈先生是位章草著称的书法家，也是苗老师的好朋友。苗老师这次带着学生作业，就是想再听听陈先生的意见。菜都上来了，两位书法家还在很投入地探讨着“章草”。真不明白，苗老师这是借吃饭顺便看看作业，还是借看作业顺便吃个饭……

    苗老师批改作业是最费时间的。他首先对文字内容要严格把关，有出处的一定
要找出原著，逐字逐句地对照，丢字、错字、误字，一个也别想逃过他的法眼。过了文字关之后，才是笔墨和技巧的评判。认真地对待每一幅作品、每一个字、每一个笔画，这是苗老师的一贯态度。

    怪不得朝辉哥说，做苗老师的学生，是一种福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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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之六
   
    某次午饭后，大家回到翠微斋。苗老师没有休息，濡墨挥毫又要写字。

    我问：“老师怎么还写呀？歇歇嘛。”

    苗老师说：“你不是一会儿要去拜访石祥吗？我给他写个字，你带上。”
   
    我一时接不上话来。这次拜访石祥先生，是以他的小老乡身份去送自己新书的。疏于了解人情世故，我两手空空的就要闯了去。苗老师什么都没说，像圆自家孩子的过失一样，静静地立在案后写字，给我做拜访的见面礼。

    很多人都知道，书法作品上“苗培红”这三个字的分量和价值，也有很多人羡慕我近距离接近这位书坛大家的福分，又有谁能料到，苗老师如父亲一般，对晚辈这样无微不至。吃饭他花钱，住宿他安排，赶车他派司机送，作业他看，要字他写，现在去串门，他还为我们备礼！

    而我，又能为老师做点儿什么呢？

    我新出版的书，小小的一摞，稳稳地放在老师案头。

   《月光照进朝北的窗》，这是苗老师题写的书名，他说：“孩子，你给老师增光了。”

    我知道，自己该更加努力了。

夜语风荷

                            之七
   
    对苗老师这么熟悉了，还是想象不出他穿军装和打篮球的样子，一丁点儿也想象不出。

    他30 多年的军旅生涯摸爬滚打，曾经是位雷厉风行的带兵师长；

    他曾经代表军区参加全军铁人三项比赛，并获得佳绩；

    他曾是师篮球队的队长，“三分球”乃苗氏一绝；

    他跳“国标”中规中矩，很绅士，很优雅；

    他唱歌有板有眼，嗓音好，乐感强，标准的民族唱法，曲目上尽显军人本色，传统、高蹈、积极向上……

    蓦然间想到春风化雨这个词，也许这仍是不确切的。人生多么繁盛，在每一个侧面、每一个向度，苗老师都认真又静默地，完成着，完善着，完美着，因精微，而致广大。

    这些，所有这些，都沉淀在苗老师清如淡水的笑容深处，伴着岁月，愈久弥香。

夜语风荷

    这个夜晚，我想起翠微斋。
  
    关于翠微，其实早就有很多美丽的诗句。

    李白的“暮从碧山下，山月随人归。却顾所来径，苍苍横翠微。”

    于良史的“兴来无远近，欲去惜芳菲。南望鸣钟处，楼台深翠微。”

    汪曾祺的“一鉴深藏锁翠微,移来三峡四周围;游船驶入青山影,惊起鸳鸯对对飞。”

    毛泽东的“九嶷山上白云飞 ,帝子乘风下翠微。”

    ……

    “翠微”自诗句中兰花般幽幽绽放。

    其饱满，旺盛，安宁，静美，清雅——是书艺，更是品格啊。

    亲爱的翠微斋，仿佛一片幽静的绿洲，时时滋养着我们。

    水澄澈，风轻柔，云似雪，天如玉。

    因为善，所以更善。

    因为美，所以更美。

    我们这群孩子，在喧嚣的都市中，寻绎到了安顿心灵的净土。

    这多么好。
  



                               2008/03/01   22：12

夜语风荷

加了信笺的是好看，可是我连写东西带做图一双美丽的大眼睛快累瞎了，

不做图了，传完了文章睡觉睡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