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星空下的无弦琴
——赵山亭访记
文/夜语风荷
题记：
不要说：“我找到了灵魂之路。”
不如说：“我遇到了正走在我路上的灵魂。”
因为灵魂在所有的路上行走。
灵魂并不走一条路线，它也不像芦苇那样生长。
灵魂自我展开，像一朵花瓣无数的莲花。
——纪伯伦 · 《先知》
阴历二月初一，傍晚时分。
这是一间29层公寓的观景阳台，整面的弧形玻璃窗呈180度围绕着，碎花的布窗帘大开，缀了许多星子的深蓝色天幕，于瞬间扑满你的视野。
不知是高度还是建筑材料的原因，声音在这里变得发散和虚空，有些不真切的意味。抬眼望出去，此刻的夜十分亲近，人群在很遥远的地方喧闹着，听不见声息。
清瘦，寡言，沉静，山亭先生就坐在我对面。
一种旷古的孤独感悄然弥散开来。那么，我们的话题，就从孤独开始吧。
“研究远古时期的楚文字，这应该是个很孤独的课题？”
“是的，孤独。这注定是一条孤独的路，但我从来开没有动摇过，没有放弃过，我不后悔。”
尽管山亭先生学术和创作兼进，但他并不是个很健谈的人，只有在进入他痴迷的学术领域时，他的话才绵延不绝地流淌起来。
“您是怎么进入这个领域的呢？”
“接触这个领域还是缘于篆刻。要知道，搞篆刻的人经常遇到这样的困惑：有些现代常用的字，在篆书字典上却找不着。于是我就想研究造字法，看看这些字究竟是怎么造出来的？又是如何演变的？这样，慢慢地进入这个领域，一发不可收。”
研究古汉字无疑是块硬骨头。字数少、难以认读、简牍和金文原字尺寸小、没有现成的作品样式参考，一重又一重。寻找突破口，猜解，释读，梳理归类，破解楚系文字的结构规律和运笔特点……大胆又严谨地，赵山亭开始对楚系文字进行书写、补缺和再造。
十多年了，他的研究越来越深，越来越细，越来越精，逐渐旁涉到更多的领域——上溯到甲骨文，延伸至秦简、汉简、瓦当文、封泥印，六国及小诸侯国文字比较研究，等等等等。他纵身跃入历史长河，执着追寻着楚系文字的传承和流变。
追寻-研究-拣拾-化用，这是山亭求艺的轨迹。
在他手边，是高高的一摞资料，手写的——《楚文通假字字汇》、《异体字字表》、《简楚文字汇编》、《古文通假字汇》、《离骚批注》……有些纸页已经变脆、发黄，看样子年头不短了。
“真了不起！什么时候我们能够看到这些成果出版呢？”
“我觉得还不是时候，还不够深、不够细、不够精，要做的研究工作还很多。”
想起山亭先生一个著名的关于选择做学者还是艺术家的典故，风荷不仅油然而生敬意。
“作为一名书法篆刻家，解决好书法篆刻的本体问题是第一要务，这就离不开研究。”
“拿结字来说，做研究就要从古文字开始，沿着文字演变的长河一路走来，或由今文字开始沿汉字演变长河一路追溯至源头。这样才会下笔有由，才会有效避免硬伤。”
做研究型的书法篆刻家，这是山亭身体力行的道路。
不见鲜花，无人喝彩，甚至罕有读者。
这些，山亭都不计较。
“越是深入研究，越觉得自己太渺小了。”他这样感慨。
手边一方大印吸引了我的目光，边款的字我是认得的，《离骚》第一四七至一五四句……
“嗬，好美的字啊，这是简篆？”
“这是我的一个计划，用简篆刻离骚全文。已经有三年多了。”山亭说得轻描淡写。
用彼时的字，刻彼时的文，这应该是一种最能接近状态本然、最能接近精神内核的方式。《离骚》全文373句，2490字，简篆。这是一项多么浩繁的文字工程！ 3年多，这一直鲜为人知。从篆法设计到付诸刀痕，他安静又执着地，点燃了自己一个又一个不眠之夜。迄今，《离骚》的简篆版已经刻了100多方。
想象一下罢，当《离骚》简篆版全部完工陈列的时候，那宏大、那肃丽、那壮美、那繁茂，该是怎样的让人叹为观止啊！
“您在自己的孤旅中感觉到快乐了吗？什么时候最幸福？”
“是的，快乐。幸福？就是我自己造出来的字，被某地新出土的简帛印证了，这是最幸福的事儿了。”
即便是最幸福了，他也没有什么狂热表现。高歌豪饮，大起大落，都与他无干。嘴边一抹淡淡的微笑升起来，仅此而已。
我读着眼前的一个“常”字，在那最后一竖的中部，我发现缀着一个算盘珠一样的实心点——
“这是什么意思呢？是古字中‘常’这里多一个笔画吗？”
“不，这是一个装饰，这样的一竖，有些单调，所以古人加了一个装饰！”
噢，天呐，我感叹道。
山亭老师说：“我觉得啊，我们的古人太爱美了！太会表现美了！”
“每一个字，都是一个传奇，都有一段故事。”
在这些纸片间，山亭已经默默拓荒十多年了。不问名利，孤心向艺，这在人心浮躁、功名乱飞的今天，是多么难得的品质。他的努力，他的刻苦，他的所有付出，在一些人看来都是不可理解的；但是,我们又高兴地看到,在国展中,楚篆已经开始登堂入室并频频获奖,以赵山亭为代表的中国楚简文字研究学者及其书作也开始受到越来越多的青睐和追随,他们的名字也随着他们的作品逐渐走出书房,走向更加广阔的世界。用著名书法家曾翔的话说:“赵山亭楚篆的影响，在国内是‘流毒深远’！”
对于自己钟情的古汉字，他这样深情——
“如果我能够竭尽自己所能，把这些美拣拾一点点，不，也许我连拣拾也做不到，哪怕能够多看它几眼，都是幸福的！……”
“在这个时代，我们需要精神，而汉字，就是我们的精神支撑。”山亭如是说。
是的，在这样的支撑下，山亭心无旁骛，手捧他的无弦琴踯躅独行。轻拢，慢捻，嘈嘈切切，痴心弹奏着幽幽清音，不发一声“摔破瑶琴凤尾寒，子期不在与谁弹？”的幽怨。
夜的天空愈加高阔了，星光穿越了不知几亿光年的路，照着山，照着河，照着逐渐睡去的人群，也照着怀抱无弦琴的这颗坚执的心。
此刻，宛如听琴。
关于山亭，除了祝福，我们还能做些什么？
2008/03/12 16：32 初稿
2008/03/19 11：32 二稿
2008/03/25 12：56 终稿
书赠有缘人.经与赵山亭老师商议,同意将其由中国美术馆编辑出版的最新作品集《中国美术馆当代名家系列作品集 书法卷 赵山亭》(定价90元)，回馈当代书法网网友！凡跟帖评论在30字以上,且有新意的回帖网友,将有机会获得赵山亭先生亲笔签名最新作品集一部,跟帖的同时,请留下您的联系方式.仅限20本 赠完为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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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8-3-25 13:09:2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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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8-3-25 15:23:1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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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8-3-25 19:02:3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