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华灯大道长------评马旭诗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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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2-3-18 22:03:32 |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模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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华灯大道长
李维

海德格尔说房子是人身体的家,诗是人心灵的家,“存在”的家。整整八十年前,就在西方世界蓬勃步入摩登时代之际,这位哲学家却痛心地指出西方人迷失了自己的存在,正在成为无家可归的精神流浪者。这不也就是说,自那时以来的西方人迷失了他们的诗么?八十年后重读海氏著作,我们不无惊骇地发现,现在的我们正处于当年西方人同一位置。我们也正在迷失我们的诗,身在心灵的异乡迷不知返,忘记了我们“本真的存在”。当伶人们台上高唱“爱你一万年”台下手掐计算器计算爱的成本和收益,“火烧大岭艺人嚎”(《杪秋赋》),以嚎啕权充作诗的时候,世界愈发地荒凉。

哀哉秋之为气也。这种情景为敏感的诗人最先感受,《杪秋赋》的同一位作者马旭先生接着咏道:

重阳回故里,旷野景何奇。土润金菊谢,霜白火树稀。驽骀思夜草,灵雀备窝泥。远目天光暗,层峦幻色迷。(《重阳》)
日暮启西门,凭栏望吕梁。明霞浊气盖,何处是家乡?(《无题》)

日暮乡关,家在何地?唯有层峦幻色,明霞浊气,一派迷茫!

更何况,比之八十年前的西方人,我们还更多着一重负担:我们在尚未完成与现代社会相配套的民主化历史进程而提前进入摩登,一面是心灵的迷失,一面是金钱的迷狂,一面背负着沉重封建包袱,一面努力地活着。活着,成为一桩没有了诗的想望——更莫说理想——的差事。

劫后余烬,还有没有像大熊猫似的未遭到最后灭绝之诗种?总该有的吧。如果真是这样,马旭先生应为熊猫之一。我这样说,不是因为当国人迷失、迷狂、应差活命的时候马旭先生还在写诗,而且是全心全意地写诗,而且写的是旧体诗,而且写了以后一本一本地自费印诗——至今已出到第四本,总计达一千多首;而是因为马旭诗的本身:那是真的诗,不掺假。

那是怎样的诗呢?说诗,一如诠说灵魂,诠说存在,勇气可嘉而少有不陷于鲁莽的曲解,又岂易言者!杜甫诗曰:“文章千古事,得失寸心知。”从绝对的意上来说,诗是不可翻译的,哪怕是用同一种语言。好在马旭本人不就:“汇集三百篇,薰染几多年?诗赋千秋事,江山一瞬间。”(《题诗经精华》)在以诗说诗吗?像是,但实际不是,他这是在“诗意地”感受诗,感受存在。——也好,诗不可说,却可以感受。感受,就已经是在“加入”,就是一点一点地接近存在。

“诗赋千秋事,江山一瞬间。”才刚加入,感受立即汹涌而来,眼前一切的热闹,一切的生猛,无非蜂攒蚁聚,嗡嘤闹耳,让我深深深深地感到了人世的绝对流变和人生的薄脆易朽,人是活活被平空抛入这个变动不居的世上,一切皆无足恃,不足为恃!然而且慢,人不在了,人世改样了,有一样东西却留下来,拔地通天,至今屹立不倒,分明立起一座天柱,是可恃可倚的——这就是诗,及诗背后的那颗依然在勃勃跳动的诗心,那心跟我心正相通着,我心不孤啊!——这该就是马旭其人对诗的信念吧?

由是,就在我感到人生的渺小和易朽的同时,我感受到了人的精神的无比博大和永恒。矛盾的是,这无比博大、永恒不倒的精神,却是由渺小易朽的人体所负载。这,难道不是世界上最不可思议一个奇观?于是我情不自禁、忍不住要照搬老黑格尔氏语式这样说了:那与其说是渺小易朽之人体负载了永恒不倒之精神,倒不如说是永恒不倒之精神借了渺小易朽之人嘴向世界宣示了自己的存在,自己的永恒。“诗赋千秋事,江山一瞬间”!清夜不寐,心眼返视,当借助这样的诗句的提醒去感受你自己,自己的心灵,自己的精神,自己的灵魂,这个时候,如果你真的感到了自己渺小的、易朽的躯体里竟然蕴藏着这样的广大到可充满整个世界、永恒到可以不死不朽的精神的话,我以为,你就是稍稍感受到了存在。这样的存在为人所独有,却永恒地无限地与整个世界同在。想到这些,你不禁热泪滚滚,尽管你并不知道这泪从何来。这是一种宏大的美啊!一种悲壮的美啊!这便是我们把我们自己称其为人的——理由!

是的,这是一个理由,是人之为人的唯一根源性理由。

当我们记着这个根源性理由的时候,“沙土打蓬鬓,单车收旧货。举步欲问价,乡音穿心过。”(《乡音》本文所引均见马旭《天心集》《天声集》《天风集》《天戈集》,下不注。)收烂货的老乡便与我们有着一样的乡音。一样的乡音贯穿一样的乡心,那乡音叩击着乡心,乡心亲吻着乡音,于是乡音乡心共筑起一个金刚不倒的垒,那便是心的家,灵魂的故园,即使地老天荒也永远不担心心会无家可归,四处流浪。至于所谓“乡音”的“乡”,则又岂是某一有限地域之狭隘标界?当你身在异地偶遇同乡,当你身在异国偶遇同胞,当你置身恶兽包围忽然听到人的声音,当你陷身地狱绝境(想想你做过的恶梦),哪怕是一声鸡鸣一声狗吠你听到的也是乡音!

可惜我们硬是给忘了。忘了“乡音”,忘了“乡心”,因为我们早已失落了我们的心灵之乡,忘了那个我们自以为人的理由,我们只是听说——我们还是人!

我们是多么需要诗来给我们一个哪怕是稍稍的、稍稍的唤醒啊!

感谢马旭,这位夜色叆叇中一位未眠者,守夜人,不畏宵禁,轻轻敲击着手中的铎呼唤酣睡的人们:醒来,醒来。“策杖向前行,萤光当路灯。丘墟脚边过,踽踽至平明。”(《过客》)这位并不以诗人自许、却自称“过客”的吟者,以柴杖为笔墟土为板为我们画出一幅活的诗世界,在这个世界中,家为何物?一句话,家只是同为“人”的一切他人,“家”就是“人”!“人”在“家”在,“人”亡“家”没。

然而令人痛心的是:“屡起糊涂热,狂吹鄙俚风。谣俗逐日下,人性与时崩。”(《感时》)现实中冠盖相摩,却尽皆非人。人都到哪里去了?都得道升天羽化作了以皇帝为首的皇后、宰相、诸侯、卿、大夫、士……宦官、马仆、鹰使、狗监。套用一句杜甫的诗就叫:冠盖满京华,斯“人”独憔悴。

“江河难比海洋深,父母不如皇上亲。万里祭坛托蜡像,九重响彻最强音。”(《语录咏》。)皇上倚高天而抽长剑,俯视芸芸:来,匍匐于朕躬之脚前,给尔无边之恩情。至于你们的父母吗,你们有父母吗?“侍候主子是不讲尽孝的”(《红楼梦》语)。

皇帝发令,下面一群卿大夫士……鹰使狗监跟着群起鼓噪,于是人言也便化作天音,整个人世迷狂成潮。皇上高兴,看赏!“跑腿赏茅台,屈膝赐玉宅。彤庭悬万类,紫陌聚奴才。”(《消闲诗》)一声令下,奴们跑得比亚马逊森林的军蚁还快,特别能战斗,所到之处席卷一空,顺之者昌,挡之者亡。然后奴们回到家里抚摸着所得赏物,庆祝他们的光荣与梦想,计划着下一步更为超绝的尽忠获赏,哪怕吮痈舐痔也在所不惜。《庄子•列御寇》:“秦王有病召医,破痈溃痤者得车一乘,舐痔者得车五乘,所治愈下,得车愈多。”

总之一句话,位尊而人贱。这不是哪个人的错,制度设计、文化认同就是这个样子。“谁家阡陌断八方?何处青山不莽苍!今日失究官本位,来年民主梦黄粱。”(《闻温州市副市长辞职》)在官本位体制之下,“厅堂人变鬼,街市鬼坑人。”(《杂诗》);“靓丽呈谀态,魁梧献谄容。金门绝道貌,宣室卧黄龙。”(《无题》)人注定不成其为人。哪怕是鹰使狗监也比人高贵,因为他们是真龙天子皇上的奴,分有了龙的神光。

皇上为龙,百姓为虫。虫不必说了,土里滚的东西。龙何为者?《尔雅》解:龙——蛇身、鹿角、鱼鳞、鹰爪、牛尾。一言以蔽之,禽兽之集大成者!于是,在龙与虫之间成为无人地带,有的是,“牛头饰老君,马面扮观音。”(《无题》)“荆峁妖狐走,桐枝鸷鸟栖。”(《中阳山景》)“黄扉沽猎狗,朱户饲山猫。”(《五绝》)“方内皆作鬼,真人太难为。”(《真人怨》)百兽率舞!天下为禽兽的天下,有谁个要做人,反而倒是你的不是,你有病。

所有人皆不乐为人,趋之若骛争为非人,并且不是出于一时之兴,而是成建制地非人化,古语有谓“以上化下,风行草偃”。是因为,龙——皇帝,原非一时之比喻,而是一项完备的国家制度。这种以动物为标识的国家制度,不特丑陋,并且残忍:在这种制度下,龙独尊于天下,其下猪牛马羊鸡虫十百千万合起来也非龙的对手。故此,为防止过于强大的龙由于没有约束在绝对自由的状态中绝对胡作非为,柔性而非刚性的“文化监国”便成为实行帝王制的国家最后一道救命的保障。毛泽东有词“今日长缨再手,何时缚住苍龙”,可惜,文化非缨,更不是钢缆,它只是线织成的网,常常被龙的坚牙利爪撕得粉碎。“祖述腐史持姱节,谗谪庶人误产业。贫贱骄天天震怒,初兴文狱便见血。”(《扬恽》)那些扯着网角欲网住我王的文化人,成批成批倒在血泊中,数千年下来,为“文化监国”而死去的监国者,文化人,训兽师,又何止千千万万!

面对汩汩鲜血以及无量数年代陈年老血,干血,碧血,一部分人不甘为奴,被迫无声隐去;一部分人吓得失心,活着就当是死了,当活死人:“曾为天家赋颂诗,奇冤似梦梦如丝。一士拘监万伶傈,灵台无主始于兹。”(《胡风》)大部分则投在龙的脚下,为龙大唱其颂歌,而换得富贵尊荣。“百兽率舞,以歌百阕”。他们没命地狂歌狂舞,终于把自己嚎啕成所谓文化“宗师”,而为不明真相的细民百姓所景仰,以为中国文化即在于斯矣。这是古往今来中国文化最大一个骗局!识破这个骗局的人,鲁迅先生为中华第一人,先生一生以撕下那些“正人君子者流”的“假面”为己任,告诉人们透过字面看到字缝里的“吃人”二字。

而今,数十年过去,社会大发展,假面的把戏也有了长足的进步,那些伪文化人甚至连蒙一层遮羞的假面也不屑的了,索性,捋起袖子,公然以专造骗局为职事,渔人自肥,以此为业,以此为荣。诗愤怒了,祭起鲁迅旗帜,再一次一语喝破骗局:“千年王道有承接,盛宴吃人不咀嚼。武举文宗通是兽,朝服谥号勿甄别。”(《无题》)“礼由宣室定,人按等级分。万乘通吃制,沿袭自现今。”(《题周礼精华》)那些形形色色裹以“精英”锦衣的骗子手,在诗人的笔下也一个个露出其三花脸本来面目:

《明星厂长》:写匠巧配自传文,广告回扣分五成。名利如毛皆不拒,明星厂长善经营。
《神医》:上承黄帝与华佗,下靠文豪擂大锣。五岳三山招揽过,神医更比病夫多。
《胡芦僧》:深谙尘网术,幽户弄机谋。助纣频为虐,从来是秘书。
《秘事》:五番罚款赌徒稀,阴线长伏网蠢痴。八二分成绝秘事,丘民迷惑老天知。
《古绝》:朱门新观音,千手得大道。略施障眼技,五岳入腰包。
《题大风歌》:路门发手谕,挑偶放歌喉。饿脬三千万,从容换稿酬。
《抓活思想的六十个怎么办》:歼灭活思想,培植死脑筋。三军造挑偶,万世守朱宸。
《绝招》:私产化公公化私,悠悠四纪两着棋。先集后取施**,酡汉知情已过期。
……

这是怎样一种乱象!面对此情此景,那些三千年间从来以天下为己任,身荷道义,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万世开太平的文化士君子们,他们到哪里去了?总该站出来说点什么吧?嗯,是站出来了,还挺靠前;在说,声音还挺大。只可惜,这些抢到前台大声发话的君子们,宗师们,说出来的不是揭破骗局,反而是“肥词巧语”,更进一步的遮掩真相:

巧语编故事,浪语凑儿歌。化育新一代,文奴贡献多。(题《我们是革命新一代》)
只谱逢迎曲,专填作孽词。桂冠都戴遍,身后赐宗师。(《无题》)
倡导说真话,缘何作哑翁?哀荣实现日,悲悯与天通。《悍巴金之二》

在这些人的精心遮掩之下,事实不见了,惟有无边烟雾:“长缨囚寓所,博带跳危楼。一角冰山现,千重雾霭流。”(《北都记事》)烟雾是最可怕的,科学发展到今天,原子、电子其下的几重结构都看得清,纳米都造得出,但仍解决不了二氧化碳笼罩地球的难题,破不了烟雾。哲学家说,人所看到的那个世界,永远是人亲手塑造的那个世界。难道,这真的是人的终极命运?真世界看得清看不清且放下,有一点是看清了的,那就是,那些肥词瘠义巧言令色的歌者们,因为他们精心装扮了这个世界,贡献大,皆得厚赏,一个个肥马轻裘,日子过得十分的好:

肥词赐华宴,高调奖金杯。天下皆归朕,谁歌便赏谁。(题《获奖歌曲选》)
南郭吹六律,伧父咏三都。老剧重排演,舞伶皆大夫。(《无题》)
屏幕充盈盛世歌,拾遗锁户复缘何?花腔高调王愉悦,食有鲍鱼行有车。(《消闲感事》)

还有一点看得更清:文化监国,三千年来,创出煌煌中华灿烂文明,而付出的代价也惨烈至极,有令人不忍回首者。且三千年间有多一半时间并监守不住,无数次失鹿逐鹿,强权便是天道,武力即“代表民心”,国不成国,生民涂炭。一言以蔽之,以禀性至柔之文化监守禀性至刚之国家,力量实有所不逮,结果如何常在未知之数。一个泱泱大国,时至今日,是再不能把亿万人身家性命交给此未知之数,任由天命天数去决定的了。柔性之文化必须化为刚性之法宪,中国才有希望走出治乱循环的不变魔局,使龙与虫与一切的牛头马面豺狼鹰隼皆化为人,虫兽的世界一新为人的世界,真正的“公民社会”。而这也正是马诗之中心所跂望者——《题〈步履艰难的中国〉》:

其一、巷道如肠走不通,自当早日易征程。旗开宪政民归附,万里关山可踩平。
其二、专横独裁造孽深,忍心岁岁累苍生?遥祈北阙开双禁,九野安澜报太平。
其三、风云际会老天催,机遇难逢莫再推。顺应潮流倡民主,功德无量勒丰碑。

然而此点拳拳之心何日可成为现实?天知道!“一制贯千冬,淫邪运未穷。谁能临碧落,代我问天公?”(《无题》)“从来不信神,无那望天门。非盼雨金豆,惟祈赐玉音。”(《求天其一》)只有问天。

马旭诗集皆以天名,《天心》《天声》《天风》《天戈》,诗中并多处用天,天字为马诗中绝大关目。天是什么?当然不是“苍苍者”自然之天,亦非孔子“知我者其天乎”天命之天,与《左传》“天视自我民视,天听自我民听”、天意即民心之天亦复不属同一范畴。“一统诚堪爱,三分亦可怜。家国得意度,首要看人权。”(《无题》)我据此理解,那天,只是“人”——真正人性获归、人格饱满之人,具有原权之人。“人”与“民”不是同一个概念。“民”是与“官”相对的概念,而“人”是独一无二、没有对等的概念,它的否定式即是“非人”。“官”“民”为旧范畴,“人”是新概念。马诗内蓄理想,这理想既不寄于“官”,复不寄于“民”——那样的话,仍走不出“传统社会”之藩篱,其最好的状态也无非所谓“文景之治”、“贞观之治”,极点为“尧舜之治”。“人”的概念所对应的是全新的社会,为过去从来没有过。

“官”与“民”,在马诗中同为被批判扬弃的对象,只不过感情上采取不同的态度:对前者只有揭露,对后者则是“哀怜”。而哀民生的诗也成为全部马诗中一大部分构成,也是马诗中最悱恻动人的一个部分。其中多首长篇叙事诗不必说了,动情处催人泪下,愤怒处使人发尽上指,可与杜(甫)白(居易)同类体式的诗比秩对观,指论其长短。就纯粹诗而言,我最喜欢的是其中部分抒情小诗,如:

盛夏时节返故乡,山川未改旧衣装。墟前川道淤黄水,滩里禾苗烤太阳。皓首送肥哀路陡,青丝对弈享阴凉。窃怡摊市粮油贱,店铺飘出烙饼香。(《回乡》)
焰火耀青冥,红绫舞献春,尘寰七日乐,墨井百寻深。(《正月矿难》)
一瓶药液五升粮,祛病除灾靠土方。放血刮痧拔火罐,生留死去在阎王。(《哀农家》)
车行豫鄂入殷春,麦浪葱茏洗明。更喜初阳粮涨价,赋余应有小收成。(《赴穗途中其一》)

缠绵悱恻,诗意盎然,沉重的主题出之以轻快的叙述,如清风过水,琉璃滑珠,不特抒情,简直浏亮。而这样一来,内在的沉重加倍,读之如铅在心,久久不能释怀。这样的我民,不能说不善良,甚至就该是桃花源里的天民,对他们哪怕是稍加不善,就是犯罪!而这样的天民也决不能成其为全新社会之支柱,也是十分明显的。“承袭专制有因缘,岂是孤家忌放权?国计民生皆不问,家奴何以理轩辕?”(《寡人自白》)这样的善民,顺民,恰恰正是“官”痛加治理(旧语叫“牧”)的对象,“官”将怎么样对待他们那就全看“官”的心情了。什么样性质的政府应由什么样性质的臣民得到解释。这个政治文化学结论在此仍然有效!

顺便说到,能将浊景恶情写得轻快浏亮,这的确是马诗的一个特有本事,再看:

小巷桃南柳絮白,歌厅灯火冲街开。苏杭佳丽抛红豆,夜夜引得蓝鸟来。(《歌厅两题》)
又是莺飞倒柳青,歌厅扩变洗足城。二八秾李红酥手,洗绿桃南子夜灯。(《莺飞时节》)
补肾滋阴治血崩,除淋割痔办**。可怜十载寒窗苦,散入烟花两不清。(《街头广告》)

诗体之美与诗事之恶形成一种强烈的不协,诗愈是轻飏地美,事愈是浊重地丑,就仿佛水晶罩中陈着苍蝇臭虫标本。这在过去旧诗中是稀见的,诚严沧浪所谓“不著一字尽得风流”者,是马旭对旧体诗的一个好贡献。

若问马旭为什么于这类诗会写得如此从容轻熟、风流自如?我想这是因为,在马旭眼中,这类事虽然丑,却是小丑,不过公园里猴子当面对游客耍弄其生殖器一类把戏,为不值一哂者。而作者于此也就抱着半为厌恶半为调笑的心态,率意展笔,传神写意,结果写出天真自然不着痕迹的好诗来。

与此相对,对事关家国命运的大丑大恶,作者就再也轻松不起来,如逢天魔,如临恶敌,必严阵以待出以重器直击不迂、致其毙命而后快。这一类的诗其风格约略可用三句话予以概括,为:体刚而韵短,意峻而味薄,情急而气促。其优点缺点同源共出,总为同一个原因所造成,那就是,事体既宏关家国之大,事性复恶不容忍,而作者疾恶太甚,由是诗之体、意、情三者势必刚健峻急,眼见不平,目眦尽裂,而不容回环婉曲作儿女子态。这是很明显的。随手拈出几例,如:

《鹰》:星眸窥腐肉,血爪利如锥。高蹈云汉外,悄然出九围。
《无题》:历史何妨是女孩,适中打扮亦应该。蛾眉今日兴修造,墨面黄牙可漂白。
《咏宗师》:豺狗横行黎庶惨,怨声载道撼书山。宗师开启消音器,六月飞霜不肯关。
《感事之二》:长江危笃黄河死,浩瀚九原皆透支。掠取谁惜生态损,华居已购大洋西。
《纪念万源保卫战七十周年》:赋重民贫赤字红,野蛮摊派捧歌星。一支女曲钱十万,泉下英灵睡不宁。

面对如此重大之人间恶丑,如果谁还能保持一份从容优雅,不痛不痒,以悠然安闲之心态拊掌吟咏,比如最后一首我若这样说:“嗟我江妃恹恹兮,河伯垂垂;九原茫茫兮,雾锁瘴迷。戗我后土华颜兮,销金堕玉;匪人携宝兮,越洋而西。”那就真是优雅到少血性了,不特不能引起人的感发,反而导人情思昏昏,消蚀了应有的善恶是非感。昔人评南宋陆游的诗谓其有情而无韵,我想放翁之诗所以情迫而不及蓄韵,自然也是作者当时忧国之心煎迫特急所致。对马旭诗亦可作如是观。马旭《天心集》开篇第一首诗就这样说:“攀越北山逢暮秋,茫茫广运望中收。雄心涨断胸前扣,直上青霄揽玉钩。”(《夜登长凝北山》)前两句尚不徐不疾,悠悠有度,到后两句即迫不及待,天河暴涨,光情就把胸前扣子给涨断,势将夯满整个世界而未必够,则又如何有余地悠游留韵?韵,一如作画之“计白当黑”,那须是留出大片的余地方才有可能酿成的些许所谓“弦外之音、味外之旨”。“疏影横斜水轻浅,暗香浮动月黄昏。”(林逋)要疏、斜、轻、暗,而非密、直、重、明,才有滋味。

当然,这种体刚味薄、情长韵短的诗亦复可以是好诗。它别是一格。杜诗曰:“凌云健笔意纵横”。要在运笔要健,凌云立势;驱意必峻,纵横莫限;直捣黄龙,不假迂曲,痛快淋漓,则亦可取得震撼人心的好效果。至今我们读放翁的诗,仍有一种立即要跳起来的感觉,说明它对人的感发力量之大。马旭有些诗也是这样的,请看:

《读报感赋》:“何止乡村路不平,文章无用恨书生。谁人借我倚天剑,腰斩太行填乱坑。”

这是一种横扫!面对人间乱坑广布,此景此情,即腰斩太行埋葬不平愤犹难释,复何暇留白而蓄韵者,反拖泥带水,浓叶蔽枝,影响主题的表达。

但诗究竟是诗,不特有体有格,有意有情,韵、味、气三者并不可少,否则留给人玩味的余地就不大,而撄人之心的力量也就不会经久不歇。譬如这首诗:“题诗说地主,代表乃皇家。万恶君为首,呈求兴讨伐。”(《题〈万恶的地主阶级〉》)以文为诗,骤阅之下疑似在读三百年前唐甄的《潜书》:“自秦以来,凡为帝王者皆贼也!”“周秦以来,君将豪杰,皆鼓刀之屠人!”犀利是犀利了,痛快是痛快了,但作为诗而言,偶一用之可以,不宜采之为常式常体。《诗经•硕鼠》是好诗,却不是《诗经》中的上乘好诗。即使当年骆宾王草《讨武曌檄》在痛骂武则天“豺狼成性,虺蜴为心”的同时,却也不忘沉住性子寸住笔头间以“一抔之土未干,六尺之孤何托”这样婉屈沉痛的文句,惊得武则天出一身热汗。清人诗文论家刘熙载有言,“高韵深情”。情韵之间,永远应斟酌一个适中的度,平衡把握才好。在马诗中,其实这一类情韵并胜的好诗也尽有的是,我最喜欢的如:

梦里烟波梦里山,瀛洲亦逊下龙湾。若非浮泛身为客,金谷安家不愿还。(《下龙湾之二》)
承命华章即景文,曼辞瘠义重扇情。是非冷暖多颠倒,身在苍生戏苍生。(《感事》)

前一首风流俊爽,不逊唐诗,而内蓄含泪带血之反讽,即唐人中亦不多见。后一首以平常语说惊天动地理,实有过于宋诗。唐人重形象,宋人善说理。宋人说理诗最好的如苏轼“不识庐山真面目”、朱熹“为有源头活水来”二诗,自是俊物,千古不磨者。而马诗“身在苍生戏苍生”,只此一句,追魂摄魄,直有希腊人悲剧的那种惊人力量。曾子曰“吾日三省吾身”。在我,则忍不住欲以此句为箴言,“吾月一省吾身”,检视自己千千万万不可戏人自戏。凛然可怖!实在太触动人的灵魂了。而这样的诗,说出来却并不显得用力,不是努出来的,是一种自然的流泻,自然天成。一如希腊人的太阳神,俊美与力量并融于一体,而不是中国人的龙,惟以张牙舞爪显其威能。情韵并胜风流韵藉的诗同时也可以做到雄浑刚建——这是一种内刚,真真正正中国传统美学之核心追求。

有情无私,浩然正气,方可内刚。向来人们众口一词皆以为唐崔颢的《黄鹤楼》胜李白的《凤凰台》,年轻时耳边即习听此言,却从未在任何一本书中看到崔颢的黄鹤究竟怎样压过李白的凤凰,有者,亦皆从词句上予以解说,天然与人工云云。中心闷闷。后来比读二诗尾联,恍然有悟:二诗的境界高下大有不同。崔诗结尾为:“日暮乡关何处是,烟波江上使人愁。”千古一叹,叹的正是千古以来人类共同的命运:我的心灵的家乡、灵魂的故园究在何处?至今读来让人感到热背。而李诗结尾则为:“总为浮云能蔽日,长安不见使人愁。”也是苦恨悲愁,愁什么呢?浮云蔽日,奸臣挡道,我无法接近长安,亲近皇帝。亲近皇帝干什么?得车呗。鄙之哉,凤凰!念念不释者惟一己之私耳。

马旭诗刚,刚在少私。同“官”、“民”一样,“君”“臣”一对概念并属旧范畴,同在批判扬弃之列。这是马诗的彻底,也是其境界所在。不然,他若也同李太白,哪怕是豪吟:大道如青天,我独不得出。羞与长安社中儿,赤狗白鸡赌梨栗。总为浮云能蔽日,北京不见使人愁……则他与长安社中儿也就没有本质不同,只不过一为赌斗鸡,一为赌官场,官场赌场其实一场;那样,诗也就刚不起来。

诗如其人。诗之刚柔缓急,必定跟作诗人的胸襟怀抱有内里的联带,甚或可以说就是诗人的胸襟怀抱之外在呈现。我在读马旭诗的过程中,不止一次自己问自己:写诗的这个人究竟什么人?如此狷介,傲岸,独立不群,出语无情,其六月披裘者歟?高岗振衣、清流洗耳者歟?到后来才识出,这位六月披裘苦吟愤世诗的“过客”,实在是一位热肠的理想主义者:他将“君”“臣”“官”“民”“文”“武”等宝贝作一体一扫帚尽净扫地出门,并非由于虚无,反而倒是因为内心别有新地,他才有了这份不近人情的坚决。而这也就是马旭为什么鄙夷孔庙却崇敬孔子的原因:

游说十国不遇君,断粮陈蔡未沉吟。先贤布道履危厄,小我恛惶夜夜深。(《咏史之二》)
高门大殿树成荫,九进又将三路分。千载尊荣归孔庙,百终浩荡看皇恩。(《孔庙》)

孔子代表探索,代表理想;而孔庙则代表禁锢,代表“非人”。理想与“非人”当然不容黑白相混为灰。由是,其人也罢,其诗也罢,已然择定自己地步,没法子游移腾挪;而所谓胸襟怀抱也者,实也就成为诗人自身不改之命运,没办法半点圆滑。而非人横行,天下滔滔者皆是,专制唯物主义赤焰熊熊,全不以人为人,唯视人为物,为工具与资源;你要树人立人,呼号民权宪制,以人为家,倒是你自绝于人群,不合时宜,不近人情!一窝狐子尽为骚,谁让你不跟着一起骚呢!你倒是骚了,可惜却为“离骚”的那个骚,离唯物主义十万八千里!大孤独,大寂寞,“大无可奈何之秋也”(《红楼梦》)。

你只有倾诉,独对春雪--
遮污涤后洒脱来,日上东山入土埃。悦目乞求铺铁雪,千年不化万年白。
独对梅花——
绝杀百卉宠严冬,寂寞铁枝独占红。不义冷香终有尽,柳烟杏雾闹阳中。(《梅花》)
独对暮春——
迎春零落杏花残,吟罢海裳哭牡丹。空泪难敌淫雨劲,时逢五月众芳完。(《哭春》)
独对残红——
痛感英华死去多,曾经祭奠赋哀歌。今宵风雨狂十倍,明旦残红剩几何?(《风雨夜》)
独对幽兰——
上苍抛路旁,四季不更装。花瘦绝采者,迎风独自香。(《兰》)根细笑风狂,花疏振露香。蓬勃八寸绿,散漫点荒岗。(《岗兰》)

你说那兰花何等香啊,但香而不骚又有什么用?只好被上苍远远弃在荒荒荡荡的路旁,清清冷冷的岗上!

鲁迅说,人生最可悲者在梦醒了无路可走,在马旭则为,梦醒后看到了路却偏偏不得就道上路。“消愁思绿蚁,独自举金樽。有意邀新月,无谋遣旧云。”《无题》;“午梦依稀入老林,千寻明网捕啼鸣。群仙不许杂音闹,囚死鸠鸾困死莺。”(《午梦》)北极冻土一般坚硬的专制唯物主义断然布告:不能走那条路,谁走先捏扁谁!

但皮肉可以捏出血来,骨头是捏不扁的,诗是捏不扁的。“平生厌恶作帮闲,无意立功求立言。甲申成诗又一册,现泼铁血染皇天!”《天声集付梓记》。“知道文章不克兵,痴迷依旧泣秋风。北山揽月空期许,西巷绝游枉自封。户外无才饮两斗,斋月有胆吐三升。甘将六腑全掐碎,献罢云泥献众生。”(《〈天心集〉出版记怀之二》);“立身凭著述,岂肯弄虚言。宁肯负荆室,不能愧老天!”(《无题》)既然有“天”在,有“众生”这个主心骨在,则赤焰再炽,又何足畏哉!继续说!揭破骗局:

水气积云久聚盘,香江荷月卷狂澜。苍头巴望知国事,片语何曾见报端?(《读报感事》)
黄姜攻守术,光大在今朝。府吏工三略,商家仰六韬。空城玩信义,苦肉耍花招。盛世如疆场,谁能免一刀?(《题中国人的谋略》)
接连两载订文摘,惯见华章叙大哀。书记卖官民卖血,果真伴我赴泉台?(《读报》)

孟子曰,吾岂好辩哉?吾不得已也。诗人岂好斗哉?心中有大哀焉,不得不吐啊。“书记卖官民卖血”!这是哪一路的诗?地下千年的杜甫闻后,死骨头亦将平地蹦起五尺高,敲得墓顶当当响,惊叹当年安禄山已然化生活阎罗身坐大奔横行于人间无物可挡,而感叹自己身为诗圣,诗之集大成者,也少了些予以表现的手段。“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不行,这样的千古名句于今也显得少气无力,搔不到痒处,酒肉即使积山成海也臭不了,人家有了冰箱冰柜,路上的饿死冻死鬼也绝不让他腐烂作白骨,有市容队早就将其清走,还怕他影响了人家市容,抹黑政府形象。酒肉腐尸均不能成其臭,现代的我们是心烂了,包在肚里发臭,看不见的臭,治不了的臭:“眼圈赘肉电光诛,灵府溃疡无药敷”(《世纪问》)。

马旭诗不是别的,它只是——良心诗。这是我对马旭其人其诗的最后评价。

人说雨果是十九世纪欧洲的良心。浦希金诗曰(大意):我为自己建造了一座非人工的纪念碑,在通往那儿的路上,青草不再生长。在那专制暴虐的年代里,我为我的人民呼号过自由。浦希金为十九世纪俄国的良心。

杜甫诗亦为良心诗,然而有保留,兼有“黎元”与“葵藿”二心。马旭诗为良心诗,没有保留,无保留完全献给天,献给人民。尽管如此,我却不敢对马旭抱有浦希金自己对自己那样的自信:诗之碑高高耸立,数不清的人络绎前往,把青草都踩为平地。什么原因?杨德祖一句话:非曹公在梦中,诸公在梦中耳。苏轼词曰:“人生如梦。”向来人只解为人生短促的意思。这是不错的,但仍然表面。其更深一层的含义则为,即使在此短促如梦的一生中,人大多却也活得并不清楚明白,而是活在梦中。这应是人生之最可恸处。然而识得此义者又有几人?“人生如梦”的提醒又说于谁听?即便有一个半个什么人听了并且懂了,却又奈他不愿走出温突突暖昏昏之梦境,须知走出梦境,即为凛冽!为此接下来东坡只有“一樽还酹江月”——说惟有“月亮知道我的心”了。马旭不惧凛冽,先期出梦:“别却柴扉进殿堂,今逢知命费称量。芳心似絮三春白,素面如菊九月苍。苦日始知哀伛偻,长宵不再梦黄梁。消闲写就无题赋,陪我西行过望乡。”(《五十虚岁初度》)可惜东坡先生已然作古,无法与你共游于无梦之乡。广野之中倒是人群结队好像奔你而来,把青草都踩作了白地,但那只是一队队饱服“**”的“酡汉”(《绝招》),是奔梦去了……

但愿,但愿我说马诗并非梦中说梦,是全说错了,希望还是有的——既然世风已然坏到无可再坏,则接下来总该到了转捩之期。“楼台观暮色,猎猎北风凉。夕照西山远,华灯大道长。”(《楼台西眺》)那长长的大道可是通向海德格尔氏所谓“存在的居所”?崔颢“日暮乡关”的终极追问其答案可是在彼大道之尽头?或许,“潮起双潭禁锢崩,开山宪政正青春。圣人且莫说鸿绪,今日东番不姓秦。”(《无题》);或许,“霄壤浸玄冥,柔躯点路灯。迢迢十万里,罕见过成丁。”(《悼林昭》)。叆叇夜气,一朝尽开,如何?不知道。“止渴饮晚露,擦汗扯朝霞”,“旦暮朝前走”(《无题》),不计昏与黑。为人为家,既然许身做了“行者”,走而已矣,岂有他哉!
发表于 2012-3-19 09:11:02 | 显示全部楼层
 楼主| 发表于 2012-11-6 18:10:10 | 显示全部楼层
顶。
 楼主| 发表于 2012-12-31 21:44:33 | 显示全部楼层
新年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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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4-1-9 17:44:36 | 显示全部楼层
怒向刀丛觅小诗
梁秀亭

在我国文学流派之一的“山药蛋”派里,马旭可谓一个实力派作家,他的中短篇小说集《心祭》,长篇小说《善居》、《肉圪垯正传》创作特色土得掉渣,充满了浓郁的乡土气息,具有思想性和艺术性的双重震撼力。然作家马旭突然笔锋一转,全身贯注地去写诗了。在八年多的时间里,马旭马不停蹄地陆续出版了《天心集》等八本诗集。
汉代董仲舒曰:“诗无达诂”(<春秋繁露>)。明代谢榛说“诗有可解,不可解,不必解”(<四溟诗话>)。可见评论诗是一件自讨没趣的事。窃以为阅读马旭先生的诗,并不是一个轻松愉悦的过程,要深入诗的内涵、意境,与诗人马旭的思考、追问一同跋涉是非常艰难的。因为诗人马旭的思维是非常规的,他的思维不乏异质性、尖锐性、复杂性。他的诗充满了对人性的逼视,对社会的关注,对灵魂的拷问,对世俗的质疑,对价值观的解构,对强权暴力毁灭性的颠覆。
马旭先生的诗具有强烈的平民意识。
中国文学,中国诗人、作家在传统上都具有草根性。从《诗经》中的《七月》、《伐檀》、《硕鼠》到唐宋时期的《观刈麦》、《悯农》、《蚕妇》以及历朝历代的经典文学佳作,都深切地表达了对劳苦大众的人文关怀。
高尔基说:“托尔斯泰是俄罗斯痛苦的化身。”
鲁迅是中国二十世纪最忧患的灵魂。
写苦难,写伤痛,需要社会的良知,需要诗人、作家的良心,需要正义,更需要有义无返顾的勇气。
马旭的诗充满了忧国忧民的感伤情怀。以强烈的反差道出了赃官、贪官的丧尽天良,沉痛地倾诉了草民的悲惨境遇。“恶警枪击爱子残,土门老妞访清官。书记桌前稍憩坐,大墙镣铐泪斑斑。”“花园锦簇月溶溶,九域名吃汇苑中。放尽烟花八百万,毫厘不与断薪工。”“狡兔置三窟,草民居一间。花园千百座,何处属清廉。”“筑起高楼亿万层,民工无处置身心,金陵一夜寒风劲,冻死秦淮十里春。”
诗人是为世界喊疼的人。诗人甚至就是那鲜血淋漓的伤口本身。诗人是人类疼痛的一条泣血的声带。鲁迅先生说:“知识分子是永远的痛苦。”知识分子的痛苦源于何处呢?一种是社会的生态环境给知识分子带来的。一种是知识分子的思索所造成的精神挣扎的痛苦。我们之所以对屈原、杜甫、巴列霍、罗德尔施塔姆这些古今中外的诗人保持特殊敬意,正是因为他们的诗篇来自于深重的苦难,他们是控诉人类的罪恶,倾诉人类苦难的代言人。
一个遮掩丑陋,遗忘伤痛的民族是可悲的。
对阴暗、腐朽、落后、邪恶,文艺作品一定要给予无情的揭露和鞭笞,使其充满批判的力度。充满匕首的犀利和刀锋的寒光。
马旭的诗锥心泣血,揭露丑恶,抨击时弊,锋芒所指,一剑封喉。
请看马旭笔下所揭示出来的一幅官场百丑图:“惊闻公府办商行,十万皮包一式章。地价得来天价卖,花边百亿入私囊。”“三年清知府,一页批文纸,官倒暴富日,民怨沸腾时。”“劫来红物走休伦,湖畔花园作寓公。怀旧津津聊恨事,未将泰岳纳囊中。”面对如此的赃官,贪官,面对如此的腐败,黑暗,诗人马旭怒不可遏!“酷吏赃官皆党棍,赚得唾骂五千年。”“仰仗聪明混仕途,官居显要不知足。敛财贪色欺生众,养尔何如养笨猪”。
诗歌是非理性的,但诗人必须有自己的写作理念和写作伦理。
诗人可以极端,极端可达到极致,感情介入太多,并非就不客观。
良心就是我们自己所意识到的内心法庭的存在。
思索者的质问,本身就渗透着精神的叛逆。
鲁迅先生说:“诗是血的蒸气”。
诗人不是一个时代最后的幸存者,但诗歌可以成为不屈灵魂的永远见证。
真正的诗人绝非察言观色,仰人鼻息。
真正的诗人绝对需要心灵的解放和个性的恣肆张扬。
愤怒出诗人。
诗人马旭绝非那种今天做个菊花会,明天填首柳絮词,唱和酬酢的闲适文人。他没有那种细细品味清瓷盖碗里那袅袅飘逸的茶香的闲情逸致,没有那种花前月下,曲水流觞,把酒投壶的风雅惬意。
文学关注的是人类灵魂中黑暗的盲点。
文学为人类构筑良好的人性基础。
面对社会的腐败,马旭手中的笔是匕首,是投枪。马旭的诗是血的蒸气,是愤怒的呐喊。“怒向刀丛
觅小诗”(鲁迅)。
所谓的伪主旋律,充其量是以生硬移植的思想去抢占道德的制高点。哄抢一种资源的创作现象,是艺术个性的缺失。强权状态下的艺术一体化。必然使文艺沦为政治的御用工具。马旭的诗既不与伪主旋律合谋,也与那些以廉价、浅薄的同情去稀释底层草民的困苦的伪民俗立场拉开了距离。马旭继承了鲁迅敢于直面尖锐的冲突,敢于正视淋漓的鲜血的斗士遗风。随众的惰性很难生发审美创造意识。马旭那冷僻、冷静的性格,造就了他孤愤、沉思的笔墨。
腐败是危险的。造成腐败的最大诱因一是权势,一是金钱。
金钱的腐败将渗透到各个领域。文艺界并非世外桃源,市场经济的强势介入,金钱的诱惑,使一些文艺工作者被金钱裹挟和劫持,出卖自己的灵魂和良心,沦为金钱的奴隶。市场经济在经济领域之外的泛化,拜金主义造成了当今社会价值观的极度扭曲,放逐信仰,道德失落,精神滑坡。
邓小平说:“人民是文艺工作者的母亲。”
如果一个文艺工作者连自己的“母亲”都不认了,岂不是对自己的彻底否定?
诗是人类思想情绪的形象化。马旭具有鲜明、强烈的爱憎观,爱,爱出一团火;恨,恨出一腔血。
马旭乃工薪族,他在清淡的物质生活中始终坚守着一个作家的良心。他的八本诗集是他心血的结晶,八本诗集的出版资费大部分掏得是他个人的腰包。他的八本诗集的出版,为社会创造了一笔无价的精神财富。
马旭先生的诗继承了现实主义的传统。
西方现代派作家主张非理性的文学,但其著名作品都透露出对资本主义的冷峻思考。
八大山人的画具有强烈的忧患意识,在他的画中透出了枯枝、残叶、败荷、朽木、寒江、冷月的凄凉。
鲁迅、张爱玲笔下的色调都是冷色,都是审丑的。鲁迅用刺激、甚至伤痛去唤醒国民和民族的觉醒。张爱玲说:“生命是一袭华美的旗袍,爬满了虱子。”苍凉是张爱玲笔下的一贯主题。
要站在现实主义的高度上,就必须勇于直面现实的冲突和残酷性。
今天仍需要鲁迅的革命性、战斗性、批判性、否定性的思维方式。
马旭的诗具有现实主久的锋利,尖锐地刺疼了一些人的心窝,有人竟丧心病狂地打匿名恐吓电话威胁马旭。遗憾的是这些“可爱的”先生们丝毫都不了解马旭,难道马旭是一个被恐吓电话就吓得屁滚尿流的人吗?恐吓电话更加激起了马旭那可爱的“二杆子”劲。有来无往非礼也。让我们来看看马旭是如何回敬那些“可爱”的先生们的吧。“张扬个性说真话,不枉人间走一回。”、“甘将六腑全掐碎,献罢云泥巴送众生”、“取义疏名利,仗铗独向前”、“甲申成诗又一册,再泼铁血染皇天”。诗人马旭的火力更猛了,锋芒直指那些“缩骨钻钱眼,弓腰走仕途。精神膝盖软,七尺亦侏儒”的无耻之徒。
邪恶势力可以碾碎诗人的骨头,但决不能够压弯诗人的脊梁,纵然诗人的身躯倒下了,但诗人的灵魂仍在战斗!
真理往往掌握在少数人手里。真理往往被世俗的尘埃所厚厚地遮蔽。
孤独是一座神圣的祭坛。
独孤的本质是孤傲。
真正的孤傲来自巨大的悲剧感悟。孤傲是对浮华虚荣的冷漠,是对世俗人生的冷激光审视。
痛苦比快乐要深刻的多。悲剧的力量是最震撼人心的。
著名历史学家翦伯赞,著名作家老舍、著名翻译家傅雷,他们的自杀将做一个正直文人的尊严、孤傲体现到了极致。
一个见风使舵,残喘苟活的人,能有如此的孤傲吗?
马旭也是块硬骨头,倘若他一旦弯下了他的腰,
那么,他一定是在向真理鞠躬。
笔者看重马旭的人格,喜欢他的小说甚于他的诗。我惊叹他诗作的尖锐性,但也因他诗作的尖锐性,而为他捏着把冷汗。吾自信吾是他深层次的朋友,吾很想敬他一言:智慧是一眼深深的井。冰是睡着的水。在某种意义上,“沉默也是战斗”(鲁迅)。必要的忍耐是猛士出剑前理智的自我克制,是一种巨大的爆发力的凝聚过程。久识弯弓射大雕,亦知屈腰舞龙蛇。马旭兄,你听见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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