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修至善的书者 杨永滨
中国书法是传统文化的核心,乃艺中之艺。从甲骨文到齐白石三千三百年历史,名家名作汗牛充栋,风格流派异彩纷呈,后来者能否接续进而积淀为传统,既离不开勤奋,也离不开天分。 我对修善的书法有着长期的关注和期待,他的勤奋与天分给我留下极为深刻的印象。近期集中看到他创作的百余件作品,由此带给我的欣喜和震撼一时还难以平静。我与修善曾有师生之缘,三十年过去,弹指一挥之间。修善在墨海中立定精神,读万卷书,行万里路,心迹卓荦,水到渠成。 依我看,他的书法修炼手册分两步:一是技法的习得;二是格调的提升。习得技法靠临帖,以古为师;格调提升靠修养,与天为徒。这在哲学上称之为形与意,在书学上称之为质与神。 从某种意义上讲,修善具有全才、大才的潜质。在同代人身上,很少有人像他那样同时具有形象思维和抽象思维的敏锐,同时在诗书画印的综合审美上达到如此高度。就书法策略,篆、隶、草、行、楷全面筑基,与草书寻求重要突破。也很少有人像他这样,在思想的深度和形式的张力上,达到自成体系的和谐;在人格与艺术风神的统一上,有那样强悍的独立表现。 以《将进酒》为代表的系列作品,一种以雄阔为主要特征的美学风格,笔墨浑朴大刀阔斧,半空杀纸的气势,金石的力度,不羁的心性流淌,不避霸悍的锋芒,一任主观的自我表现,让人不得不相信他选择的明慧,浩然之气的充盈与深刻,我想这组作品足以表现艺术的成熟与个性的确定。 中国传统艺术受哲学影响,书法由甚。在人与自然,人与宇宙的关系上,以和谐为出发点,主张天地人的统一,或曰天人合一。物为艺之体,我为艺之神。穿过表层的形式谜障,一个大写的人格才是作品强有力的支撑。修善读书期间,与先秦古玺、秦汉印章、明清流派篆刻,均有系统而深入的学习,于书法传统审美诸范畴,充满温情与敬意。在他的言说中,很少听到同代人的那种虚无主义的偏激。 以《万壑·数行》为代表的楹联系列作品,并不刻意传统书法在行笔、结字上的审美标准,而多着意于自己的情思和气质相谐的线条节奏。转折的力度,方与圆的处理;笔墨的量感,疾与涩的均衡。那种从容酣畅的挥洒和信手拈来的乐趣,仿佛是一场现场直播的篮球赛事。 期待修善在诗书画印中贯注一致的风神,使内美与外形式、人格气质与笔墨节奏相统一。铸就一位纵情恣性、锋芒毕露、戛戛独造、由“修”至“善”的书者。 赵之谦《章安杂说》有言:“书家有最高境界,古今二人耳。三岁稚子,能见天质;绩学大儒,必具神秀。”齐白石、毕加索这样中西艺术星河中的耀眼星座,一生不失童趣,对世俗欲望深具一种恒久的达观。陆俨少先生多次与弟子谈到“十分精力”:四分读书、三分写字、三分画画。史学求贯通,美学塑风格,临池习洞见。我想修善对此定有清醒的认识。 书法因情境而生命长久,情境因书法而内涵丰富。我想以修善现有的成就和名气,定不会以不变应万变,在情境与作品的关系上会有进一步的探索,接受时风与承传传统的处理方案也应该是坚定的:与时谐行且立异。追认先驱大有来头,才能将自发的天真转而为自觉的教养。有我便俗,无我便杂。在似曾相识不可名状之间取得平衡,关键在于巧妙地使用“旧词”,而非生造些有悖常理的“新词”。 书法的理念前人早已说透。五和交臻,方能神融笔畅。可喜可愕,一寓于书才是大师。我仿佛看到一位八法之散圣、字林之侠客向我微笑而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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