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湛 宋璟碑的书刻与价值

游侠

3、        宋璟碑的书法艺术价值
宋璟碑洋洋三千余言，尽述宋璟生平事迹，其史料和历史文化价值是毋庸赘言的。我们这里重点分析一下其书法艺术特色与价值。
宋璟碑为颜真卿64岁和70岁分别书写的正文和碑侧记，但其与颜该时期前后的其它碑却风格不同，如其63岁所书《麻姑仙坛记》，同年所书《八关斋》及72岁所书《颜勤礼碑》、72岁所书《颜氏家庙碑》等。
颜真卿书法概略说来，可分为三个阶段，即以其46岁所书《东方朔画赞碑》以前的师法初唐书风的清秀书风阶段；第二个阶段则是其自46岁后特别是安史之乱后至其63岁，因其血与火人生经历使其书风走向雄浑的一变古法时期；第三个阶段为其64岁后走向虚和雍容的自然天成阶段。我们通常以其《多宝塔》为其早期书风的代表，其实这一时期还有更早一些的《王琳墓志》《郭虚己碑》，他们虽已有颜真卿书法的初步风貌，但与唐初诸家距离不大。而《东方朔画赞碑》则在兼具前者的基础上其雄浑书风已开始有所显现。东坡一生作书游走于遗少飘逸俊秀和清臣雄浑蕴籍之间，而他在颜体书法中，找到了这个可以两边游走的兼具清雅与雄浑典范之作，因而，苏轼推崇该碑云：“颜鲁公平生写碑，唯东方朔画赞为清雄，字间节比而不失清远”。颜真卿书法真正走向雄浑当为其安史之乱后的以《祭侄稿》以笔写心、以笔写志的人书合一后的挥洒。其五十二岁作擘窠大书《天下放生池碑铭》和其六十三岁书《大唐中兴颂》，可以看作他这一时期雄浑书风表现的代表作。但一味雄浑是否会走向粗俗，崇高并不一定要失去清雅。其六十四岁所书《宋璟碑》为他的更高境界书风找到了极好的表现语言。从上面我们辑录的先贤对《宋璟碑》书法特色评语可以看出，其与颜真卿其它碑刻书风的主要不同特点为：“奇伟秀拔，奄有魏晋隋唐以来风流气骨”、“瘦健清拔”、“ 人文字，真足三绝”、 “纡徐蕴籍”、“ 高浑绝俗”、“ 似《瘗鹤铭》”、“方整中带有虚合”、“ 紆馀佚宕，以韵度胜”、“ 古朴淡远”等等。众先贤的评语已向我们揭示出颜真卿于《宋璟碑》向我们奉献了既具盛唐气象的高浑、奇伟、方整之美又不失秀拔、蕴籍、韵度、虚合、淡远、绝俗之美。但具体到《宋璟碑》的结字点画语言，其是如何实现的呢？一些人发现了其“瘦健”之特征。但除其70岁所书碑侧记外，其书碑的正文完全以“瘦健”论当是不妥的。《宋璟碑》因曾碑断倒地，阳面遭严重磨损，致使笔画略显细瘦，但当我们观察碑左侧和碑阴正文时，我们就会发现，其点画饱满圆融，全以篆籀中锋运笔，正合其充满“中实”饱满而又含蓄儒家审美意象。而其之所以又达至清拔、虚合、蕴籍、雅致，全在其笔笔明净、笔笔断而后起，且运笔娴雅，结字宽绰，雄浑中不能不兼有清雅虚合，而其宽绰娴雅又较东坡推崇的《东方朔画赞碑》之清雄之紧结意境更上一层。《宋璟碑》达到了颜体书风实现雄浑变法后又实现兼有清拔、虚合、蕴籍、空灵的特征，达到形意结合、人书品格合一的境界。如此，我们说因了《宋璟碑》，那种以颜体粗俗笨拙、如田间叉足之农家汉等谬说当休矣。而历代师颜而变俗，乃不识颜体之真髓，不识《宋璟碑》之真面之失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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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们都注意到《宋璟碑侧记》与碑正文风格的回然不同。《宋璟碑侧记》书于颜真卿70岁，与正文书写时间其64岁相差6年，是年龄的缘故导致书风的大变吗？非也，察其71岁、72岁分别书《颜勤礼碑》《颜氏家庙碑》，书风皆不类《宋璟碑侧记》，倒是与《宋璟碑》正文相近。而其缘由何在呢？查颜真卿七十岁时，正就任于西安京城吏部尚书，料想其年迈体弱，不可能前往墓地于碑上书丹，即在府上按碑侧尺幅大小，于纸上写好，再委派人刻碑，因而碑侧呈现给世人的就不是其通常书丹的字格撑满的常态雄浑书体了。而是字距疏朗，笔画轻盈颇具逸少晋韵和后人所谓书卷气之书风了。因之该碑侧记为历代书家推崇备至，我们也不难理解清人王澍为何称：“碑侧记，无意求工，而规矩之外，别具胜趣。尤是颜书第一合作”，清翁方纲称：“其碑侧小楷书，古朴淡远，尤颜楷所罕见，可以追寻褚河南、张长史，问津晋法之楷也”了。朱关田先生在其《唐代书法考评》附录图版中只收碑侧，不收碑正文。足见《宋璟碑侧记》为古今书家所欣赏厚爱。
总之作为“人文字，真足三绝”之宋璟碑，以颜真卿之博学、醇厚之修养和忠烈之品格，加及其对一代名相宋璟的景仰和宋璟《梅花赋》之传神写照，其艺术内涵必深邃似海，犹若宝藏，作为后代后学自当恭身潜心深入研习挖掘，若能得其一二，自身受益，国学文化艺术宏扬，则其功无量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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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释：
○1朱关田《颜真卿年谱》，西泠印社出版社，2008年4月第1版，第226页。
○2《邢台文物名胜》，河北人民美术出版社，1988年2月第1版，第74页。
○3 乾隆《御书度古襄》，转自《宋璟研究》，人民日报出版社，第291页。
○4朱关田 《颜真卿年谱》，西泠印社出版社，2008年4月第1版，第71页。
○5《中国沙河金石善本•宋璟碑侧记》，人民日报出版社，第143页。
○6王三秋《宋璟研究》，人民日报出版社，第355页。
○7明•万历姬自修辑著 谷师颜增补《沙河县志》，大连出版社，2004年9月版，第82页。
○8《中国书法鉴赏大辞典》，大地出版社，第58页。
○9南宋刘子翚《临池歌》，《邢台文物名胜》，河北人民美术出版社，1988年2月第1版，第76页。
○10清乾隆杜灏《沙河县志》，大地出版社，第197页。
○11清道光鲁杰《沙河县志》，大地出版社，第88页。
○12欧阳修《集古录跋尾》，人民美术出版社，2010年8月第1版，第176页。
○13《宋代书论》，湖南美术出版社，第151页。
○14 [明]都穆《金薤琳琅•卷十六》。
○15刘熙载《艺概》，《历代书法论文选》，上海书画出版社，第705页。
○16周星莲《临池管见》，《历代书法论文选》，上海书画出版社，717页。
○17孙承泽《庚子消夏记》，学古斋金石从书本。转引自《中国书法鉴赏大辞典》，第58页。
○18王澍在其《竹云题跋》，《代书法论文选续编》，上海书画出版社，第621页。
○19王昶《金石萃编》，中国书店。
○20翁方纲《复初斋文集》，《明清书法论文选》，上海书画出版社。



2011年4月20日于石门

王忠南

王炳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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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湛

补充：

颜真卿生于公元709年，与宋璟年龄相差46岁。据史载，宋璟开元20年70岁请求致仕，居洛阳修养。颜真卿开元22年，26岁中进士。宋璟卒时颜28岁。二人当不曾有过交往。
但颜真卿为其舅父作《殷践猷碑》尝云：“宋璟以相国之重，简贵自居，无所推揖，每见军君必特加礼敬，凡政事之诿諈者，皆咨决焉”。是知，早在颜真卿父舅辈，即与宋璟有所交谊。颜真卿少年当即知宋璟。

胡湛

补充2：
北宋欧阳修当曾见《宋璟碑》，一些文献记载，欧阳修之子欧阳棐为其父整理《集古录目》中载有《宋璟碑》目。

胡湛

补充3：
第四次翻刻为2010年，由邢台市政府有关部门委托宋小鸿采用翻模技术，以树脂材料立体复制该碑，置于清风楼上。[/colo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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